“社”原指土地神或土地廟。在紹興,社是一種區(qū)域名稱,社戲就是社中每年所演的“年規(guī)戲”。春社:春季祭祀土地神的日子,古無定日,先秦、漢、魏、晉各代擇日不同。自宋代起,以立春后第五個戊日為社日。秋社:秋季祭祀土地神的日子。始于漢代,后世在立秋后第五個戊日。魯迅先生所說的社戲,和我們的年戲有區(qū)別,又有聯(lián)系,因為年代的久遠和地域文化風俗的差異,相延到晥中地區(qū),到公元1970年前后,鄉(xiāng)村唱戲基本上都是過年之后的正月。
那時候村里要組織唱戲,基本上都是義務(wù)宣傳,村里頂多給戲班子里幾個主要演員記幾個公分,那算是村領(lǐng)導重視文化工作了,說組織唱戲,還要看村里可有愛好藝術(shù)的人才,和基本物質(zhì)基礎(chǔ),一般一個鄉(xiāng)(當時的人民公社)也就一兩個村具備這樣的條件。
到了臘月,村民們還在田間澆麥子的時候,在為過年貨而忙碌的時候,你就聽見那遠處傳來的鑼鼓聲,大家都知道開年之后有戲看了。那近一個月的時間里,演戲的人都到村部里大房子中進行排演,鑼鼓家伙和紅紅綠綠的簡單的戲服,都是年年積攢下來的,這個時候大家忙的就是在初高中學生中尋找?guī)讉€有藝術(shù)天分的學生來充當普通的角色,接下來的就是分工,背臺詞,背歌詞,練唱腔。練臺步,練習配合,村民們只要一走進那排演場,立馬感覺到這就是國家的正式劇院,看他們認真虔誠的模樣,心里油然升起了羨慕和敬佩之心。
年味在隆隆的鞭炮聲中開始,在走親訪友中繼續(xù),在和親友喝酒談天中期待看年戲,此時,就連那刺骨的寒風,也把積雪刮到溝壑里,刮到竹園和樹林的深處,就連天上的陰云也飛走了,剩下幾顆冰冷的星星在眨眼,仿佛也期待著年戲的開始。
咚鏘、咚鏘,鑼鼓聲響起來了,這就是召喚,三朋四友,七鄰八舍,自動的奔走相告,不到半天,大家都知道了開戲的地點和時間,夜色漸漸的有了朦朧的曖昧,大人小孩,牽手背凳,三五一起,六七個一伙,向同一個方向奔去,大家相互照顧著,有手電筒的,都走在前面,招呼著大家小心,鄉(xiāng)下人都說前照一,后照七,遇到田溝前面的人都自動的提醒后面的人,遠遠的看見戲臺了,戲臺前掛著三盞明亮的汽燈,把演出場地照得如同白晝,戲臺前已經(jīng)有了黑壓壓的很多人,那鑼鼓聲越來越響了,越來越緊密了,那二胡咿咿呀呀韻調(diào)也清晰起來,小青年和半大的孩子都急切的跑起來,大人在后面大聲的呼喊,不要跌了,等都到了戲臺前面的廣場,尋找好位置,放下凳子,等待戲的開場,那戲臺柱子上也爬上了幾個調(diào)皮的小后生,任人怎么趕也不下來,戲臺不遠處的幾棵大樹上早已經(jīng)爬滿了年輕的后生。
在人們相互交談和急迫的期待中,鑼鼓驟然緊密地響起來,帷幕已經(jīng)緩慢的合攏,戲就要正式開始了,帷幕在一陣短暫的寂靜中打開。年輕的女報幕員清脆的聲音響起來,接著走出一位十七八歲的小姑娘,抹著紅胭脂的臉看不出緊張和羞澀,在二胡等樂器的伴奏下,緩緩的唱了起來,“小曲好唱口難開,手拿碟兒敲起來…”,好像是哪地方的民歌,歌聲清脆嬌嫩,幾個小曲之后,就是主節(jié)目,那都是些三四十歲的老演員,平時在農(nóng)閑的時候,也要吭吭哧哧的唱幾句,他們的上場,首先亮相的就是走臺步,就這一招就招來了喝彩聲,那唱腔有板有眼,對唱,獨舞,都技藝嫻熟,在寒冷的北風中,臺上的人唱得汗涔涔而情緒高昂,臺下看人的聚精會神,忘記了寒冷,生怕遺漏了精彩的細節(jié)。
洪湖水呀浪呀嘛浪打浪啊
洪湖岸邊是呀嘛是家鄉(xiāng)啊
清早船兒去呀去撒網(wǎng)
晚上回來魚滿艙啊啊
四處野鴨和菱藕秋收滿帆稻谷香
人人都說天堂美
怎比我洪湖魚米鄉(xiāng)啊啊
洪湖水呀長呀嘛長又長啊
太陽一出閃呀嘛閃金光啊
共產(chǎn)黨的恩情比那東海深
歌聲在夜空中飄揚,把男男女女大人小孩的目光,都吸引到了戲臺上。那演胡漢三的中年演員很滑稽,當他唱著,我胡漢三又回來了,突然在自己隆起的肚子中,抽出了一個演戲的道具,那就是家家戶戶都有的半邊葫蘆瓢,惹來下面看戲的人們哄堂大笑。
有時候那亮晃晃的汽燈,在風中搖曳,那里面的氣芯破了,整個戲場有一半暗淡了,這時候,早有人利索的把準備好的氣芯換好,秩序很快就恢復了安靜。
戲結(jié)束后,大家?guī)еv和興奮的心情回家,原野里的手電光,向四方擴散蔓延,到處都是手電光在晃動,大人招呼著小孩子,怕有什么閃失,那些沒有帶小孩子的成年人在議論著誰的唱腔好,誰的臺步正,說附近幾個戲班子,那家好,那個小媳婦長得漂亮,小伙子更是毫無例外的議論著哪個姑娘漂亮,哪個閨女是哪家的女兒,這個時候,就有人打趣,你們不是來看戲的,原來你是來看人家姑娘媳婦的啊,也有臉皮厚的說,我就是看那小姑娘的歌唱得好,長得漂亮才來的,在一片談笑中,大家陸續(xù)回到了家中,靜靜的夜也恢復了寧靜。睡夢中,他們都做了個香甜的夢。
只要正月沒有完,大家的心事都期待著多看幾場戲,那些小伙子,更希望多看幾眼平時接觸不到的那甜美的姑娘,那俊俏的模樣和甜甜的歌聲永遠留在了他們的心中,鄉(xiāng)村戲班給村民們帶來了無限的歡樂。
(編輯:作家網(wǎ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