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著淚水
——《大地筆記》之土地沉思錄
喬洪濤
一
冬天之后,田野樹木秋葉盡落,莊稼收割。除了站立的幾個草垛,到處都是肅殺的景象。走在田地上,土地冰凍,泥土板結,硌得腳掌發(fā)疼。一場大霜或者小雪過后,真正是白茫茫大地真干凈。
春日的嫩芽蓬勃、夏日的綠葉葳蕤、秋日的果實滿園再不復存在,隱藏了三個季節(jié)的土地裸露出來,成為之前的反動。
然立春之后,一切又會勃發(fā)起來,開始又一個循環(huán)。
好一個奇怪的自然界!
二
二十年前,我們村上的一戶有錢的人家,托關系找門子,以每人三千元的價格為自己和他們的孩子買了城鎮(zhèn)非農業(yè)戶口。于是,他們成為我們村最“有本事”的人。很長一段時間,我們的村上的人都羨慕得眼紅,甚至嫉妒。
二十年后的今天,這一家長大成人的女兒為了擁有一個農村戶口、種植一畝耕地、多生一個孩子,據(jù)說又托關系找門子,花了三萬元錢把非農業(yè)戶口轉變成了農業(yè)戶口。這回,他家又一次成為我們村“最有本事”的人家。但是,這次沒有贏得嫉妒,而是被左鄰右舍好好嘲笑了一把。
三
每當回想起故鄉(xiāng)和祖父,總有一個畫面在我眼前晃動——深秋的早上,祖父哈著白氣,趕著馬車,拉著犁鏵和肥料,我和父親坐在馬車上,我們向村西的河灘地走去,那里有一塊收割不久的豆茬地,等待我們去耕種,馬蹄踏過小路上的草叢,濺飛起一只又一只“大張飛”綠螞蚱……這個畫面的虛實我已記不清了,但是卻越來越清晰……我于是寫了小說《清秋》,這個小說,我是當作回憶來寫的。
四
面對土地,就像創(chuàng)作。只有離開了故鄉(xiāng),寫作中才會不斷地寫起故鄉(xiāng);同理,離開土地的年歲月久,對土地懷和渴望便覺得越來越強烈。
其實,一切事都這樣,包括人。當你的愛情走遠,你才會越來越思念愛人。
五
一百多年前的美國,青年梭羅離開諸多不滿意的現(xiàn)實生活,隱遁于湖邊的小樹林,拾起斧頭,建造木屋,開墾荒田,種植菜蔬和土豆,過了兩年零兩個月又兩天的簡樸生活。后來,他種出了一本《瓦爾登湖》,成為人類親近自然的經典。
一百多年后的中國,一個叫喬洪濤的寫幼稚寫作者,試圖在精神上逃離城市,于是在郊區(qū)租種了一片土地,利用大量的空閑時間,一邊耕種,一邊觀察,一邊寫作,寫出了一本駁雜的私人筆記《大地筆記》。
我想說的不是梭羅和喬洪濤,也不是《瓦爾登湖》和《大地筆記》,這兩個人,和這兩本書,無法相提并論……其實,這都不重要。
我要說的是,他們的行為和產物,本身是一種符號的象征意義,精神的趨向意義,他們和它們再一次佐證了這個時代“人與土地”的關系蒼白和罅隙,佐證了人類“失根”“尋根”的原始行為已成奢侈。
從這一點上說,《大地筆記》無論寫得好壞,都不成問題,都有意義。
六
只耕作,不觀察、不思考或者不記錄的人,多如螞蟻;只想像、只寫作,不耕作、不體驗的作家也有很多。但真誠地撲向土地、侍弄土地、觀察土地、記錄大地變化的人很少。
我少年時候,讀過一個人的文字,他是中國本土的大地守望者,短暫的一輩子只出了一本薄薄的小冊子《大地上的事情》,還沒有寫完《二十四節(jié)氣》便逝去了……他對我影響甚大,他的名字叫——葦岸。
七
說實在的,在土地上的具體勞作中,每一次勞動都很辛苦,都會流汗,都會腰酸背疼,甚至每次都有打退堂鼓的想法……但種地和寫作一樣,都需要堅持。即使莊稼種不好,收不好,只要堅持耕作,堅持寫作,終究會有一些體驗,有一些收獲。
彎腰,會讓我們腰酸背疼;抓土,會讓我們滿手泥垢;鋤草,會汗流浹背;收割,會割破手指……文字描寫中的美妙和詩意,只屬于勞作之后的回憶。這本書也是這樣,這塊地也是這樣,我相信,過幾年之后,我會忘記勞作之苦,剩下的全是與它親近時的甜蜜。
八
冬天的土地和春夏秋時的土地,在本質上沒有什么區(qū)別的。我們看到的不同,只是表象。即使把之區(qū)別為孕育和生長,這也是人的一廂情愿和自作主張。土地在任何季節(jié)都沒有沒有什么本質的不同,所不同的只是附著于它的那些植物們,或者是那些以它為對象,“善于”思索的人們。
一塊板結的泥土和夏天的泥土最大的不同就是,一個發(fā)硬,一個發(fā)軟。
九
寫作的積累是一個十分好漫長的過程,它有好幾道門檻。一是入門前的練筆,這個過程尤其漫長;二是入門后的成為文學的文學;三是登堂入室后的為人生和命運的文字。
種地也是這樣,種好一塊地,也是許多個白天許多個黑夜的累加,這里面,有陽光、水分、露珠、溫度……甚至一年下來,都不行。一塊地要種得得心應手,成為一塊好地,你徹底了解它,和它建立起一種親密的“朋友”關系(不是征服它,許多狂妄無知的年輕人老是愛用征服這個的詞語,我不敢茍同,其實,任何事,“征”之或有可能,“服”之則要難上加難),甚至需要幾年的時光。
有時候,是一輩子。
種地和寫作一樣,不僅是熟能生巧,靠技術,更重要的是靠心去體驗,靠靈魂去交融。
十
無論怎樣再回去種田,無論如何再深入勞作,我們都是“偽農民”。
因為,我們勞作的時候,我們老想著寫作和表達,就不會踏實,有矯情。而任何一個純正的農民,絕不會有這樣的顧慮和禁忌。
就像我田里的那片薰衣草,任何一個真農民都不會舍得那樣“浪費”一片土地。
十一
一片土地,亙古有之。
耕作他的人,像莊稼一樣不斷更迭,代代不斷。誰也不可能擁有它,即便它的所謂的“主人”,也只能是臨時租種,我是,胡傳民也是。
三十年前,這塊地便不是胡傳民的;
三十年后,這塊地也許就成了樓房宅基。
十二
人也是大地的產物,不僅那些莊稼、蔬菜、蘆葦和池塘,那些鳴叫的青蛙、游弋的鯉魚,還有兩腳直立行走的人,都屬于大地的產物。
不論之間的鏈條如何曲折,人終究要從泥土中獲取食物,而最終也要化為灰燼,飄落大地,成為泥土。
所以,從這個意義上說,我們比之土地上的動物和植物,一點也沒有本質上的優(yōu)越感和高貴感。
十三
越是在社會生產力發(fā)達的時代,土地越金貴。
同樣一平方米的土地,原始人與未來人開發(fā)挖掘之,所獲會有天壤之別。這不僅僅是工具問題,不是土地的問題,而是理念和智慧的問題。
十四
艾青在詩歌中說:“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著淚水?因為我對這土地愛得深沉。”這是詩人家的語言,不是農民的語言。
農民不會這樣表達,他們只有在分得土地時,高興得流淚;在失去土地時,拍著地嚎啕大哭。
十五
從小是農民,熟視無睹了土地上的生死枯榮,那時候說起土地來,都叫“地里”,不說“田地”,也不是“土地”,更不說“大地”。
第一次感到這個詞的沉重,是中學課文里秦牧的《土地》,寫公子重耳拜土,把“地里”稱作“土地”?!链?,回頭審視自己家那五畝六分地,才發(fā)現(xiàn),“土地”這個詞兒原來這般厚重。
在以后的作文中,便開始屢屢被使用“土地”,一寫出這個詞兒,馬上就覺得自己成了文化人,作文也變得那么“高大上”了。
所以,“土地”這兩個漢字,在我的意識中,意義豐富。
十六
魯西南平原故鄉(xiāng)喬辛村的土地與魯南茶棚村的土地,有本質的不同。一則是自然的,純農民的;一則是文化的,偽農民的。
這兩塊土地的不同,撞擊,于是產生了《大地筆記》。
十七
冬天,夜晚,這兩個神秘的時間點下,土地會是什么樣的狀態(tài)?
彼時——夜色覆蓋,萬物復活;冬天降臨,萬物驅除。
一塊土地,最本質的、最裸呈的,應該就是這個時刻,是它自己。
就像一個人,赤裸裸躺在一個人的床上,是最自由的,最真實的狀態(tài)。
十八
2011年至2012年,我在城郊租種那一塊土地,就在我租種土地的這兩年里,我認識了幾位本土的“農人”,與他們交往,聽他們與土地的故事,讓我對人與土地的復雜關系有了進一步的思考,《農民列傳》附錄如下。
胡傳民
胡傳民,男,原名胡長福,茶棚村人,51歲,農民兼牧羊人。
我認識胡傳民已經多年,最早是因為老四。胡傳民是老四的鄰居。老四是茶棚村的農民兼詩人。之前老四常來縣城參加文化沙龍,我們一起坐而論道,談詩談文,屬于小城文化圈子里活躍分子。老四家是農民家庭,姓吳,寫詩之后取筆名老四。父親老吳是郊區(qū)農民兼菜農,因地域條件便利,種植兩畝大棚菜的老吳算是茶棚村先富起來的人。老四在家那些時日,常去菜地里與父親幫忙種菜,他的詩歌首先是從寫種菜、賣菜開始的。后來,大學畢業(yè)流落省城,做了記者編輯,還有詩人。之前在茶棚村,老四常隨父親到縣城送菜、賣菜,經過我家樓下時常就在院里喊我,送我一把菠菜、兩捆青蒜。后來,我也常去老四家菜地里親近土地、觀察植物,于是認識了胡傳民。
胡傳民家土地毗鄰老四家菜園,老四家兩個大棚內郁郁蔥蔥,蔬菜常年不斷,日進斗金;胡傳民因為疏于打理,地里則常雜草叢生,所種的莊稼也稀稀拉拉,收成不好。那次和朋友們喝酒之后產生了要在郊區(qū)種地的想法,我即可撥通老四電話,要他聯(lián)系一塊土地。老四很快回話,說胡傳民毗鄰瓦河的土地可租可種。
胡傳民現(xiàn)在是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光棍一條,常年領導二三十只黑白山羊,以牧羊為生。早出晚歸,每日南山北山,吆羊喝酒,好不自在。胡傳民好酒,又好吃懶做,二三十只羊的收成已夠他常年煙酒不斷,所以天地荒蕪,并不上心。老四打電話詢問胡傳民,胡傳民正有此意,于是一拍即成。
我第二日和幾位兄弟攜帶著一瓶茅臺舊釀和兩盒好煙去找胡傳民,買下胡傳民黑山羊一只,胡傳民親自操刀宰殺,在胡傳民家整整燉了一鍋羊肉,大家喝得七倒八歪,接著立下字據(jù),租種胡傳民瓦河附近土地二畝。每畝每年一千元,合同首期三年。五個人根據(jù)意愿劃分,我分得七分土地,其他四人均分一畝三分。胡傳民土地全部至此被我們幾個“偽農民”瓜分,我們成了地主,胡傳民再無土地,成了名符其實的牧羊人。他自此活得更為自在,每年二千元土地租金和隨意采摘的蔬菜,加上牧羊收入,年年收入過萬,再無土地農事牽掛,越發(fā)每日喝酒吃肉唱山歌,葷葷素素,賽過神仙。
其實,胡傳民之前有過老婆,是一個外鄉(xiāng)女子。胡傳民父母早逝,自小孤兒長大,養(yǎng)成好吃懶做的習慣,身無分文,家無新屋,三十歲還沒有娶得上媳婦。后來,忽一日,從外地來一流浪女子,三十多歲,模樣雖不俊俏,卻也周正,來了住進了胡傳民家,與胡傳民成了夫妻。女子是湖南人,結過一次婚,這次離家出走已經半年,來到茶棚村,看山清水秀,心生眷戀,于是落腳胡傳民家。胡傳民白拾了一個老婆,人生自此大改,早起晚睡,辛勤耕耘,幾畝土地被他收拾得井井有條,小日子也開始有滋有味。胡傳民不僅白天辛勤,到了晚上也十分賣力,在土炕上跳擲騰挪,想盡快讓她生一個小胡傳民來,好拴住她的心。但是不知是種子有問題,還是土地貧瘠,還是南北種子土地不匹配,一年多,那女人肚子還是癟癟的。
胡傳民就泄氣了。好事不長,那女子在這里待了一年有余,突然生厭,忽一天不辭而別,再無蹤影。有人說是跟著南山養(yǎng)蜂的男人跑了,胡傳民自此見了蜜蜂每每都一頓頓足跳罵。女人走后,胡傳民一蹶不振,繼續(xù)潦倒,再無心侍弄土地,買了一群黑山羊白山羊,做了他的三宮六院七十二妃,每天領著她們去南山北坡,過了神仙一般的自在生活。
這就是胡傳民的故事,由農民而牧民,一個因女人喪失了土地,因生命百無聊賴而出租土地、企圖離開土地的故事。
劉長耕
劉長耕,男,茶棚村人,原名劉正,44歲,農民兼菜農。
劉長耕也是我的鄰居,是茶棚村地地道道的農民。高中畢業(yè)后,回家務農,娶妻生子,后來得地理之優(yōu)勢,在郊區(qū)率先種菜致富。先是原生態(tài)種菜,后來改進技術,種植反季大棚蔬菜,并擴大規(guī)模,兼并了茶棚村幾十畝土地,種植二十個大棚,年收入過三十萬,成為茶棚村土里刨食發(fā)家致富的典型。
老四家種菜最早就是跟著劉長耕學的。劉長耕讀過高中,腦子靈,生意活,有文化,有技術,又善于鉆研,善于交際。在縣城各大超市和各大飯店都有聯(lián)系的業(yè)務,全程大多數(shù)超市都賣他的蔬菜,全程半數(shù)人士都吃的是茶棚村劉長耕的蔬菜。
我們種菜,劉長耕是我們的老師。劉長耕敬重文化人,看我們寫寫劃劃,又是吟詩、又是寫書、又是拍照的,喜歡與我們在一起談天說地。我們在劉長耕跟前,一個個都顯得酸溜溜,劉長耕在我們面前,大方瀟灑,真真秀才遇見土豪。我們種菜,菜苗是從劉長耕那里弄的,一分錢不必花;我們侍弄蔬菜,劉長耕是我們的老師,他常來我們園地里看看,指指點點,澆水、打叉、授粉,手把手教我們。我們成了農民,他是導師。有時候,他找人談生意,寫合同,或者有什么創(chuàng)意,也愛找我來商量商量,出出點子,拿拿主意,這叫互相幫助,相得益彰。
劉長耕發(fā)家致富不忘鄰居,他常在他家設宴,請我們去喝酒。他家就在茶棚村瓦河邊上,建的三層小樓,偌大的別墅,寬敞的院子,廚房比我們成立大酒店的餐廳還大。他不僅會種菜,會掙錢,還善于烹飪。每次大棚里有了頭茬新鮮菜蔬,或者出發(fā)去海邊帶來海鮮,他就呼朋喚友,殺雞宰羊,讓我們過去喝酒。
他酒量大,人又豪爽,每次都讓我們喝得東倒西歪,我們戲稱他“新地主”,我們在牌桌上玩“斗地主”,就都使了勁兒地斗他,他哈哈大笑,說:“我是新中國新時代的新地主,歡迎你們來我這里分田地哈!”
他生活過得熨帖,應該衣食無憂了。但最近聽說也很煩惱,因為有地有錢,他有了小三,又因為沒有把持住,小三給他生了兒子。最近事發(fā),小三鬧將起來,他老婆每日里哭著要喝藥上吊,鬧得家里有點雞犬不寧了。
唉,我們說,你這“新地主”還是不如“老地主”的,老地主有好幾個小老婆也相安無事,你這才添一房小的,就家快不家了,你那九房姨太的夢,看來是白做啦!
張本土
張本土,男,茶棚村人,原名張永軍,46歲,瓦匠兼農民。
我到茶棚村種地的時候,張本土基本就不在茶棚村活動了。他是茶棚村的農民,但主要從事的工作不是種地,而是建筑。拆房蓋屋,揭頂壘墻,四十歲前,張本土是一名瓦匠,是茶棚村建筑工程隊的小隊長。茶棚村及三村五里,誰家壘個大棚、蓋個豬圈、拆個房子、起個廈屋,只要找到張永軍,他就會帶領著十幾個瓦工、泥工去給你忙活。
四十歲那年,張本土來到了縣城,成了一個小包工頭。因為干事認真,再加上機緣,他有幸承包了一個小區(qū)的部分建筑活計,依靠一個赫赫有名的大公司,承擔一部分建筑工作。那大公司是本地建筑行業(yè)的老大,對工程質量要求甚嚴,口碑也就年年看漲。那幾年,房地產事業(yè)像吹起來的大氣球,一夜入云。張本土干完這項工程,無論是公司驗收還是質量檢測部門,都很滿意。接著,第二項大工程接踵而來……不到三年工夫,張本土在縣城成了建筑行業(yè)的新星。招標、投標、開工……張本土每天忙得不亦樂乎,鈔票也就源源不斷地流向他的腰包。四十四歲那年,張本土在縣城城中村改造中購得一套復式別墅,舉家搬遷3000米,從茶棚村進入縣城,老婆在棉紡廠找了工作,女兒在縣城讀了高中,兒子進了縣城最好的幼兒園。茶棚村的土地早就不種了,都無償贈送給了他的哥哥耕種,不要一分承包費不說,每年還免費提供化肥、材料。他哥哥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偶爾進城給他送一點不上化肥農藥的黃瓜、茄子、辣椒、豆角,還有玉米面、黃豆粒,供家庭新鮮食用,而每次回來時,車筐子里也不空著,換回來的是好煙好酒牛奶魚肉。張本土就這樣一躍脫離茶棚村的土地,再不土里刨食,成了在大地上蓋樓的人,成了縣城里有錢有身份的人。這個身份是政協(xié)委員。有了錢后他愛做慈善,得遇貴人,由退休的老政協(xié)主席舉薦,成了縣里的政協(xié)委員,也算是縣城有身份的人了。
他喜歡與文化人交往,我們來茶棚村種菜,他主動找上門來,與我們攀談聊天,殺雞宰羊請我們喝酒。伺候,還不時回來找我們玩兒,有時候他也寫一首兩首詩歌請我們“指正”,他還是個文藝青年哩!
春天時我園地里蓋那所土房子,張本土卷起褲腿,操起瓦刀,親自和胡傳民、劉長耕及他帶來的兩個建筑工人一起,動手給我蓋起來了一間土屋,草棚苫頂,透氣保暖,冬暖夏涼,堅固美觀。
每次來了,他也不進村,總是自己一個人站在他曾經種過的地頭上,默默站一會兒,抽兩支煙,發(fā)一會呆。
我遠遠地看著他,夕陽把他的影子拉長,投射到土地里,像一個飄忽的黑影。
他佇立不動,好像儲滿了心事。
2015年6月30日
喬洪濤:男,山東梁山人,1980年生,山東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在《中國作家》《青年文學》《文學港》《山東文學》《長城》《作品》《百花洲》《散文》《散文選刊》等文學期刊發(fā)表作品100余萬字,作品多次獲獎,有作品被轉載和收錄到多種選本。蒙陰縣作家協(xié)會副主席,臨沂市青年作協(xié)副主席,山東省首屆、七屆青年作家高研班學員,首屆“齊魯文化之星”。曾獲天涯社區(qū)07年“全國80后作家人氣榜”提名,入圍07年騰訊網評選的“山東十大青年作家”,入圍“魯彥周文學獎”,獲得首屆沂蒙文藝獎, 2010年山東青年作家創(chuàng)作會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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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作家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