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談-第七章樂師咸黑
來源：作者：羅榮青時間：2014-10-09熱度：0次
樂垂與升云對歌這天，咸黑就在王城的大道上閑逛，他是每天都要到住處外面走走的，這天機緣碰巧，讓兩位熱愛而且精通音樂的人相遇了。
咸黑遠遠就聽見了樂垂隱隱的歌聲，心中一顫，只細細地聽了幾句，他就知道這是個出色的歌者。咸黑心中不禁欣喜，他遇到了一位知音。他循著一唱一和的歌聲的指引，很快便來到城墻邊，看到了城頭上高歌的樂垂。初見的情景有些滑稽，五短身材的樂垂站著，穿著麻衣。一條色彩斑斕的狗依偎在他的腳旁。一匹通體黑亮的烏鴉落在樂垂的肩膀上，昂首挺胸，還不時轉(zhuǎn)動腦袋。咸黑淹沒在人海里和很多人一樣只是一個忠實的聽者，他一言不發(fā)。一直到歌聲歇止，眾人散去，空地上就只剩下咸黑一人。咸黑打開話頭，開始了他們的對話。咸黑唱到:
城頭上善歌的人
你是何方的圣賢
你的歌給陽光下的萬物增加生機
你若是帝嚳的子民
無疑也給偉大的王增加了光彩
我是卑微的咸黑想與你相識相知
不知我的冒昧在你的好時光里是否太頹唐
咸黑這帝嚳座前樂師的名字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他的身份和他的謙虛都讓樂垂吃驚。樂垂回了話，用的依然是歌的形式:
你無人不知無人不敬的樂師咸黑
你的歌早已在陽光所能照見的地方傳唱
你的謙虛讓渺小的樂垂無地自容
在你這樣的行家面前搬弄本事是那么愚蠢
但我請求你原諒我的無知
我用平淡無奇的歌喉
是在做一件天底下光榮的事情
太陽、帝嚳、愛情最適合人們歌唱
咸黑后面的回答用了錯落的音調(diào)，華美的修辭，謙卑的態(tài)度。一切那么自然，一切那么和諧。咸黑甚至告訴他希望樂垂能夠與自己一道走到帝嚳的身邊，做一個王座面前的御用樂師，也方便以后一起探討音律。樂垂當然樂意接受對方的邀請，只是他也知道，這需要帝嚳的許可。咸黑和樂垂約定了再見面的地方和時辰，就各自散去，此時，黑色的暮氣開始上升，明亮的天光開始下沉，一彎新月上東山。
樂垂帶著升云營造夢境去了。這樣的天氣，這樣的月亮，這樣的恰當?shù)哪挲g，王城外的山上有無數(shù)的石洞山坳，正是情人相會的好去處。在野草野花鋪就的地面，枕著情人的手臂聽風看月，何嘗不是人間極樂之事？一路上升云跟隨在樂垂后面，快樂地如一頭初生的牛犢。對地面上生長的一切花朵充滿新鮮，對林中的一切鳥叫充滿熱愛。月光不亮，薄薄地灑在樹枝上，一條蜿蜒的山路，只能見到隱約的灰白。他們翻過了兩座山，來到樂垂所熟知的一個山洞。山洞里還有不少的干草，他們拿來鋪好，又從附近采了些不知名的野花并一種散發(fā)出淡淡清香的樹葉，撒在干草上面。樂垂拾撿了些許枯枝敗葉，在洞里架起一個火堆，不多時，火焰就像一條條紅色的舌頭，舔黑了石洞的墻壁。兩人坐在火堆旁，唱起了愛情的歌。盤瓠用嘴來回地撿來一些可燒的柴火，火苗越來越旺。山中許多地方開始升起年輕的歌聲，在這野趣盎然的歌聲里，有許多故事悄然發(fā)生。
咸黑在城墻邊告別了樂垂，徑直回了帝嚳的王宮。王宮里住著帝嚳和他的四位帝后，除此之外便是金木水火土五正及其他文武官員。這氣勢恢宏的建筑群建在靠山的一面，因此后半部分是沿山勢而建，逐級上升。最前面是一堵高墻，高墻之上五步一樓，樓上有人日夜把守。高墻把宮內(nèi)外完全隔斷，普通人是不能夠隨意出入的，只有各部落的頭人首領(lǐng)憑玉板信符才可以進入。王宮對外面防范森嚴，但里面的人上至帝嚳下至文武百官出到宮外是不必提防的，因為那時候四海清平，國泰民安。王城周圍的地域更是物產(chǎn)豐富，人們都守著自己的一份小日子，從不動什么歪心思。帝嚳把一切治理得井井有條，一切都順著民意，老百姓都把帝嚳比作太陽。
咸黑穿過巨木作成的木柵門，穿過層層屋宇，來到帝嚳的后花園，名為后花園，實則是種著幾十株桃樹的果園，面積不大，桃樹卻都長勢喜人，每到春暖時節(jié)，幾十棵桃樹競相開放，站在桃林邊的兩層木樓上觀賞，只見一片桃紅勝斜暉。夏日則濃蔭蔽日，是休息散步的好去處。這片桃林是帝嚳親手所植，因此珍愛非常，時常親自動手培土澆水。其余百官在閑暇之余也樂意來侍弄桃林。
咸黑是天黑前回到帝嚳身邊的，那時帝嚳正在給一棵桃樹澆水。帝嚳是一個干巴巴的小老頭，但是精氣神很足，一個巨大的陶罐裝滿了水，他毫不費力就拎起來了。他的四個帝后常儀、慶都、姜嫄、簡狄也都在，咸黑一一給他們行了君臣之禮。帝嚳很隨和，邀請咸黑一起為這后花園的桃樹澆水。咸黑吃力地抱起陶盆，這陶盆用來澆水有些大而無當，咸黑就用這笨重的家伙澆水。帝后姜嫄問，咸黑，近來有沒有什么新曲子，唱來聽聽，也好讓我們解解乏，提提神。咸黑道，有是有，就是不知道合不合適。他偷偷地看了一眼帝嚳。帝嚳說，你盡管唱。咸黑說，那我就獻丑啦，說完就唱了起來：
你是太陽啊高高在上
你是月亮啊把黑夜照亮
你水一樣的女子風一樣的女子
你不知我的哀愁如同低厚的云
你的身影在何處躲藏
你是太陽啊高高在上
你是月亮啊把黑夜照亮
你花一樣的女子春一樣的女子
我在這偉大的王城日日為你歌唱
如今你在何方
唱完，帝嚳問，又是哪里采來的曲子，唱得如此哀傷？咸黑，這是今天在王城閑步聽到的。帝嚳，又是癡男怨女。常儀道，聽著還不錯。最近王城里和城外的山上也時常能聽到一些村夫野老的歌子，只是很多都大同小異，唱的都是套路，你這一曲格調(diào)就高一點。是何人所唱？咸黑，唱這歌的人我已打聽好了，名叫樂垂，他家是大青山部落的，他們部落的頭人前一陣還來過，進獻了三牲，感謝水正玄冥氏為他們部落疏通了幾條農(nóng)耕灌溉的水渠。帝嚳說，改日替我說說玄冥氏，大青山部落一向不富裕，百姓難得有幾天舒心的日子，要是遇上兵荒馬亂，性命尚且不保，要多想想百姓的難處。慶都說，大王體恤百姓，是天下之幸。帝嚳說，還是說說那個樂垂吧。咸黑就把樂垂在王城為女子唱了四天情歌的事說了說，末了特地夸贊了樂垂出眾的才華。說得帝嚳有些心動，他一向愛才，光聽咸黑說就知道不是個泛泛之輩，咸黑的眼光一向是很高的。咸黑也知道帝嚳的心思，就把自己有意向帝嚳推薦樂垂的那層意思也說了。帝嚳默許。并表示希望可以盡快地見到這才華橫溢的歌者。
咸黑知道，帝嚳南巡的日子將近。咸黑到時候也要一同前往，他的任務(wù)是去采集南方的歌謠。同去的還有樂師柞卜，柞卜是個沉默寡語的人，他善于使用樂器演奏。要是多一人去，將來也更有伴。柞卜與咸黑已經(jīng)跟隨帝嚳好些年了。帝嚳當年西征共工遺孽，柞卜與咸黑就是一起出征的，柞卜擊鼓，咸黑呼號，配合各路兵勇，一鼓作氣殲滅了那些殘留勢力。那一場場大小戰(zhàn)役的勝利，作為隨軍出征的樂師，他們功不可沒。他們掌控著百萬雄師的士氣，士氣足則勇氣旺，壯志在胸則堅不可摧，戰(zhàn)無不勝。柞卜和咸黑各有所長，柞卜是奏樂的能手，一堂鼓尤其打得神出鬼沒。咸黑的嗓子亮、響，在戰(zhàn)場上喊起來驚天動地，聲勢極盛。這是他小時候在家跟隨祖父打獵練就的，他這嗓子還有個名號，叫虎吼。據(jù)說咸黑小時候跟隨祖父打獵，遇上猛獸，咸黑一吼，猛獸都要退避三舍。打獵的人遇上兇險的境遇的常有的事，老祖父的箭法平常是眾人難敵的，咸黑的祖父打一頭黑熊，不知為何那天他的手顫抖了一下，箭鏃就只是射在了黑熊的左臂上。黑熊若無其事地猛沖過來，老祖父本想重新開弓再射，不曾想拿出一支沒有箭頭的箭來。正當千鈞一發(fā)之際，隨同祖父打獵的咸黑本能地大叫了一聲。這一聲，直吼得木葉紛紛，地動山搖。黑熊以為是更為強大的對手，止住了腳步，轉(zhuǎn)身就跑。他這一吼，救了祖父一命，也沖開了嗓子，連他自己都非常吃驚。自此往后，每每打獵，咸黑一吼，百獸震恐，他那條嗓子就以虎吼出名了。
咸黑是在帝嚳的一場秋季圍獵中被帝嚳的射官羿發(fā)現(xiàn)的。這個年輕人的吼叫讓王座前的射手大感詫異，原因是他的狂吼嚇跑了一頭獠牙野豬。帝嚳認為他有異能，就把他留下了。咸黑出現(xiàn)在獵場上的機會少了，鄰邦修善，河清海晏，出征的機會也沒有了。他卻在御用樂師的調(diào)教下成了一名出色的歌者，還作出了像《九招》《六列》《六英》這樣的好歌曲。這些都是祭祖時唱的贊歌，氣勢很足。有一段歌詞是這么唱的：黃帝功德，巍巍如山。子孫萬代，似水綿綿。煌煌烈日，照我河山。上下鬼神，佑我田園。咸黑的才能重新被發(fā)現(xiàn)，很多人才知道，這個會虎吼的年輕人，還是個音樂天才。他甚至能在射手羿的弓弦上演奏出美妙的音樂來，而且所演奏的曲調(diào)無不合時合景。
(編輯：作家網(wǎn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