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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xiāng)下的傻根

來源:作者:韓春山時間:2015-04-27熱度:0

 

某年的秋天,我回到了闊別三年的家鄉(xiāng)——魯西北一個叫東寨的小鄉(xiāng)村探親。

                                      第一天

      剛進(jìn)家門不久,村里的傻根就來家里找當(dāng)村長的二哥辦事??吹缴蹈腿昵拔译x開家鄉(xiāng)時沒有多少區(qū)別,滿臉的落腮胡子不知多久要剃一次,胡子里依舊藏著積攢多日的污垢,或說幾個月的、用水隨意一洗不容易清除的污垢。但和三年前比起來,有些花白了。臉色也是記憶里那種健康的黑紫色。而見人說話時掛在臉上的憨厚笑容依然親切。

“哎,是勇子哥回來了,現(xiàn)在還在北京嗎?”看到我時,臉上顯露出一陣驚喜,只是又犯了原來的老毛病,把我當(dāng)成了在北京的大哥,大概是和大哥年歲相仿,因而對大哥記得比較深刻。

“怎么又記錯了,我是‘三兒’?!蔽倚χ鴳?yīng)答著。本來在村子里論輩份我還要管傻根叫叔,但對于他這種常常把輩份搞錯的智商,我還是沒能叫得出口。只是很禮貌的沖他笑了笑。

“二哥,給我們家老大打個電話吧,俺娘快不行了,叫他趕快回來?!闭f這話時,臉上依然掛著憨憨微笑。傻根所指的”老大”是他的大哥,叫”樁子”。六十年代日子艱難時闖東北,以后就在東北安了家。我也是從印象里記得有這么個人。多年沒有消息,聽說前年回來過一次,沒待幾天,就又走了,但把聯(lián)系方式留給了村里。

“根啊,又分不清輩分了。”二哥用嘲弄的口語對傻根說。

“嘿嘿!”傻根意識到又稱呼錯了。

“你這里還留著老大的電話吧?”

“我翻翻,可能還保存著呢?!闭f著,二哥到里屋去翻找電話號。

看到傻根一腳門里一腳門外的站著,我覺得有些過意不去:“進(jìn)屋坐坐吧!”

“我這就走,家里你奶奶還在炕上躺著,已經(jīng)拉尿不知了,我出來些時辰了,要回去拾掇拾掇。”這次的稱謂表述的還算準(zhǔn)確。

“三兒,你這次在家待幾天吧?”傻根還是一臉微笑的望著我問。

“嗯,待個三五天吧?!?o:p>

說著話,二哥手里拿著個小本本從里屋走了出來,邊走邊說:”找著了!”

“那你給我哥告訴聲,讓他快回來看看他娘,管不管老的先不說,別忘了給他娘打幡?!闭f完這些,傻根就往門外走。

“你這傻根,他娘不是你娘啊。哎……根啊,等一會兒,你不想給你大哥通個話?。 倍绺呗曊泻糁蹈?。

“你給他打一個就行了?!鄙蹈^也不回地出了院子。

 

晚飯時,用過二兩酒后的二哥和我又聊起了傻根。二哥說,傻根別看這個熊樣的,他娘能活到現(xiàn)在,還仰仗著有這么個傻兒呢!平時能把飯做熟,冬天能把炕燒熱。雖然腦子不靈光,但有一身子力氣,地里的莊稼打多打少的能收到家里供娘兒倆餓不著。說到最后二哥嘆了一聲:好人呢!

飯后,二嫂把剩下的幾個半盤菜折合在一起,沖二哥說:”再給傻根送去?”

“給送去吧,看來他娘真是快不行了,不吃不喝有幾天了,傻根也算熬到頭了。”

我看到嫂子想端著碗要走的樣子,忙說:”還是我去吧嫂子?!焙闷嫘尿?qū)使著我,搶過嫂子手里的碗。

“等一下,我找個方便兜,不能用碗盛?!鄙┳诱f著,拿了一個方便兜,把菜倒了進(jìn)去。然后接著說:”還是我去吧,傻根那屋子外人根本插不下腳?!?o:p>

“沒事的嫂子?!闭f著話,我拎著袋子出了門。

和傻根家的院子只隔了一條胡同。小時候,傻根娘給我的印象是一位挺可怕的老太太:頭頂上頭發(fā)稀少,兩只眼睛時常紅紅的,眼球里不斷涌出些污物,把睫毛、眼皮、眼球等粘連在一起。有一次和伙伴過家家時曾誤入過傻根家,喜愛小孩的傻根娘一把抓住了我后,把我拽入懷中,并用污黑的手硬是塞給我一塊糖果。不懂事理的我,在驚恐中掙脫了傻根娘的強(qiáng)行拉拽,從懷中逃了出來。從此再也不敢去她的家里。

     傻根家的院子靠街。通過街燈和從窗子里透出的微弱光亮隱約能夠看到院子里的大體輪廓:在院子的左側(cè)堆滿了傻根從村子四周拾來的干柴,粗大點(diǎn)的很齊整地垛在那里,剪下的枝梢很蓬松地胡亂堆放在柴垛的旁邊。另一側(cè)則是大片玉米秸桿、玉米槌等,很是凌亂的堆在那里。

我磕磕絆絆的穿過庭院后來到屋門前。

“在家嗎?”我大聲問著,想讓傻根出來接一下。因光線太暗,我摸不清屋子里東西擺放位置,不敢貿(mào)然進(jìn)屋,只等傻根出來。這時,里屋的門簾掀開一條縫,在透出來的瞬間光亮里,傻根端著鐵锨的影子與焚燒柴草后形成的白色煙霧連同夾雜著的一股騷臭味一起撲面而來。我?guī)缀醣贿@突如其來的氣味擊倒,不自覺地后退了一步。雖然看不清鐵锨上面的東西,但能猜測出那是傻根娘排泄的污物。在家時就聽二哥說,傻根在伺候他娘拉尿方面有一大發(fā)明,就是把炕面因?yàn)樗菪纬傻目吡?dāng)馬桶口,糞便落在下面后,再從燒炕填柴的洞口清理出來。這樣的話,傻根一個人就能解決了傻根娘的大小便問題。平時傻根就用一塊破瓦把上面的窟窿蓋平,以方便燒炕時不至于炕火燎著上面的被褥。

“你屋里來吧三兒?!鄙蹈f話音調(diào)依然的平白,想必臉上的表情也一定和以往一樣掛著微笑。

“不了,二哥讓我把菜給你送過來?!闭f著,我提起手中的方便兜在傻根的眼前晃了晃。傻根明白了我的來意后,用一只手端著污物,騰出另一只手來接我手中的袋子。我急忙把舉著袋子的手又縮了回來:”你還是先把東西倒掉再拿吧?!闭f到這時,又是一股刺鼻的尿臭沖了上來。我的胃有些承受不住,喉嚨里有東西想往外溢。這當(dāng)口,里屋不時傳來傻根娘的呻吟聲。

“快給我吧,這有什么!”傻根說到這里,再次伸手要夠我手里的袋子。處于本能的我,迅速地把袋子塞給傻根伸過來的手中,飛也似地沖向大門口,一出大門,胃里的東西就稀里嘩啦的全部從口中噴了出來……

                                         第二天

也許是離開家太久的原因,兒時的時光一遍遍在眼前浮現(xiàn)。和玩伴們一起春天地里挖野菜,夏天河里游泳,秋天野外燒玉米,冬天冰上抽陀螺……總感覺過去單純的生活那么好、那么值得回味。正在我陷入角色之中難以入眠時,一聲聲哭泣的響聲,突然由遠(yuǎn)至近傳來,在這寂靜的黑夜里有些可怕瘆人??蘼晻r長時短,斷斷續(xù)續(xù)的,前后兩句有時間隔要在一兩分鐘左右,后又由近至遠(yuǎn)的消失了??蘼曇鸬墓泛恳搽S之沉寂下來。我想這大概是有人搞惡作劇,看了看墻上的掛鐘,時針指向了午夜一點(diǎn)十分。就不再去理會,迷迷糊糊中進(jìn)入了夢鄉(xiāng)……后來二哥在夜里的開關(guān)門聲、胡同里時常有人走動的腳步聲全被我當(dāng)作了夢境中的一個組成部分。

早晨醒來后發(fā)現(xiàn)射在窗子上的陽光已經(jīng)很強(qiáng),感覺時候不早了。穿好衣服后匆忙洗了把臉,心想大概已過了吃飯的點(diǎn)了,不能讓哥嫂等著自己。

堂屋的八仙桌上面,二嫂已把早飯準(zhǔn)備好并用東西蓋著?!倍缒??”我迎著從院子里進(jìn)屋的二嫂問。

“你還不知道???傻根娘死了,你二哥夜里就被傻根叫去他家了?!?o:p>

“噢?這是什么時間的事啊,二哥怎么知道的?”我不解的問,因?yàn)樯蹈锼赖挠行┩蝗唬蛱焱砩先ド蹈視r,還能聽到傻根娘在屋子里呻吟呢,怎么說沒就沒了呢。

“黑里你沒聽到傻根上廟嗎?沒聽到傻根哭嗎?這個廢頭在上廟回來的路上就跑到西房山根來踹墻了。你二哥起先已經(jīng)聽到哭聲了,本想起來去外面看看的,還沒出門傻根就踹上了。自夜里跟著傻根去了他家,到現(xiàn)在還沒有回來?!倍┖臀倚踹吨?,開始時還像講著一件新奇事,臉上時不時地帶有一種好玩的感覺。講到傻根來踹墻時,話語中明顯帶著生氣的成分了。

我現(xiàn)在終于明白了夜里那可怕的聲音是由傻根傳出的。在我們鄉(xiāng)下有一個風(fēng)俗,人死后,后人要先到土地廟去替死者報(bào)個到,這個過程叫”上廟”??磥砟沁叺那樾幸埠完栭g的差不多,辦個事非要跑個三回五趟的,這才有了”三趟廟”“五趟廟”之說?!鄙蠌R”時,孝子孝孫們是都要跟著的,按照關(guān)系親近、年歲大小排列成一條長長的隊(duì)伍,很是壯觀。傻根娘死得突然,身邊只有傻根自己,也許傻根沒有想到或許不想深更半夜地去驚動村子里那兩戶同姓的遠(yuǎn)房族人了。還有就是傻根平時有事只相信二哥這位村長一個人。也就有了半夜三更來通知二哥這位村長了。

我想也要到傻根家去站站,一來是二哥在那里忙活,自己就當(dāng)幫了二哥的忙。二來是三年未回來了,借此和鄉(xiāng)親們見個面。從農(nóng)村走出去的,現(xiàn)如今也算在外穩(wěn)住了腳根,在鄉(xiāng)親們面前,潛意識里有一種衣錦還鄉(xiāng)的感覺。

走在大街上,遠(yuǎn)處一戶人家的門前站著一位女人,正把剛路過此處的另一位女人截留下來,倆人邊聊邊用手勢向著傻根家的方向比劃著。其中一位女人還發(fā)出幾句清脆的笑聲,也許她們也是夜里聽到傻根上廟時發(fā)出的哭泣聲了。

傻根的門口堆著幾名十來歲左右的孩子。雖然還沒有到冬天,但天氣已冷得孩子們穿上了冬天的棉衣,兩個孩子你拉我拽的在嘻笑打鬧著,小小的手面上結(jié)下了黑黑的一層污垢,像故意涂抹在上面一樣,很是均勻??吹轿业牡絹恚棺×耸稚系膭幼?,很是陌生的望著我。雖然村子不大,但在離家之前我始終在外讀書,對村子里的孩子們也就不相熟悉了。

院子里好多人在忙忙碌碌的,靈棚正在搭建。傻根家的靈棚,就是在停放靈床的堂屋門口搭建一個一米半左右的棚子,棚子的頂部和前面用草簾遮擋,兩側(cè)則敞開著,以方便人們的進(jìn)出。這時,有人從鄰居家抬來了一張條桌放在棚子前面當(dāng)作供桌,隨即,就有人從屋子里拿來一個鏡框放在供桌上面,鏡框里是傻根娘早期的一張只有三寸左右大小的照片,大概是從合影里面剪下的,一邊裁剪的不是很齊整。圍著鏡框的四周很快就擺放了點(diǎn)心、桔子等供品。昨晚看到的滿院散亂的莊稼柴草等也在二哥的指料下被收拾的齊整利落。人們進(jìn)進(jìn)出出的忙著喪事上的各種雜事。

屋內(nèi)的靈床早已擺放好,據(jù)說夜里傻根看到娘咽下最后一口氣后,先是把娘早就為自己逢制好的壽衣給娘穿上,然后才去為娘上的廟。等二哥到了那里后,看到傻根娘的壽衣穿戴的還算齊整,只是把傻根娘雙腳上的兩只鞋互換了一下,又把脫落在頭一側(cè)的一只耳墜重新戴好。據(jù)傻根給二哥講,他想把娘的身體自己搬到靈床上,然后再去上廟。但試了幾次,沒有成功,傻根因此在二哥面前不停的抱怨人死了后體重也跟著增加了好幾倍。

“先回去吃飯吧,飯菜都涼了?!蔽覇栔?。

“我哪有功夫啊,不吃了。噢,三兒,你來的正好,這里人手不夠,你來給寫帳吧,等會兒人手齊整了再讓他們替你,別人還干不了這個活,你讀了這么些年的書,最起碼比這些人強(qiáng)”二哥邊說邊用手指了指在院子里勞忙的人們。我還正覺得自己因?yàn)榇畈簧鲜侄圃谀抢飳擂文?,就接下了記帳的活?jì)。

說話間,不時地有人湊到二哥前問這問那,當(dāng)回頭發(fā)現(xiàn)了我的存在時,就順便打聲招呼:三兒回來了!還有些人剛想站在我面前擺出一付要深聊的架式,就被二哥委派的臨時任務(wù)支走。這時的傻根不知從哪里冒了出來,看到我時已無視我的存在了。

“根兒啊,你舅舅家姓張還是姓劉來著?我原來還記得,現(xiàn)在給忘了。這讓派去的人報(bào)喪,到村子里找誰去啊?!倍鐔栔蹈?。

“我哪兒知道啊,你問我們家老大吧?!鄙蹈哪樕弦廊粧熘┖┑奈⑿?。

“我問他,他現(xiàn)在還在東北呢,也不知現(xiàn)在動沒動身呢。”二哥說著,一轉(zhuǎn)身沖著報(bào)喪的人員吩咐到:”你這樣,到了村子去打聽一下吧,就說是嫁到東寨村的老姑娘是哪家的,然后細(xì)問一下”。待到報(bào)喪者匆匆離去后,二哥想起該催一催樁子了,沒有動身的話讓他趕快上路。夜里就試圖把傻根娘過世的消息告訴他,但樁子的手機(jī)始終處于關(guān)機(jī)狀態(tài)。按照傻根不明確的口述,傻根娘是在十二點(diǎn)前后咽氣的。這在村子的風(fēng)俗里,十二點(diǎn)前是小三天,明天下午就要出殯。十二點(diǎn)后是大三天,要在后天下午才能出殯。就像傻根這種情況,親戚少,朋友少。操辦的人少。因此二哥想,還是早入土為好。因而在二哥的主持下就把傻根娘咽氣的那一刻認(rèn)定在了十二點(diǎn)之前。

就在二哥想要給傻根哥打電話的當(dāng)口,一早派去縣城置辦喪事用品的人回來了。燒紙、白布等一大捆,還有傻根特意讓人給娘置辦的紙牛紙馬及貼有”天堂-001”號的紙制轎車。起先傻根就跟二哥講,村長啊,我娘這輩子也不容易,別人死后有啥你就給俺弄啥,俺不能讓娘到了那邊再受屈。二哥有些嘲弄地對著傻根說,別人現(xiàn)在給死人修的墓比活人住的房子還好,你也能行?還是算了吧根兒,你這條件的,能把你娘平平安安的入土就行了。傻根就無語了。

在院子里干活的一個人沖著傻根說:”傻根,你整天下地干活拾柴禾,總也閑不住,也見不著你花錢,攢了不少錢了吧?”這時傻根還是嘿嘿一笑,去了屋子里,出來時,手里攥著一個塑料袋,來到二哥面前后:”村長,我這里還有兩千塊錢,你安排吧。”

“這點(diǎn)錢夠干嘛的,咱盡量少花,剛才派去打窩子(用來下葬挖的坑)的說,你家墳地是村東張友家的麥田,這一打窩子就把莊稼糟踏了,你得給人家包賠損失?!?o:p>

“那我給他們家干活吧,不要工錢?!鄙蹈┬Φ谋砬槎嗔诵o奈。

“對啊,傻根,你不是會打棒子(用木棍敲打玉米槌,使其脫粒)嗎,給張友把棒子打了就當(dāng)頂人家的損失費(fèi)了?!痹谝慌哉χ鴫驹钆_的人答腔說。

“行啊,完了事我就給他家打棒子去。”

“得、得、得,咱先把眼前的喪事辦完再說吧,回頭我先給張友答聲招乎?!倍缯f到這,拿著手機(jī)給傻根哥打電話去了。

院子里陸續(xù)來了些人,本村那兩戶和傻根同族人家的媳婦也來到了傻根家,并張羅著用買來的白布撕孝,有個八九歲的男孩跟在其中一位母親的身后。大概是想讓自己的孩子戴上孝以顯示族人與外人的區(qū)別,但那孩子說啥也不愿戴。在一陣嘻笑追逐后,那位母親終于抓到了孩子,小男孩一看沒有辦法,胡亂的把孝帽往頭上一扣,就跑到一邊和其它孩子玩耍去了。

村子里吊孝的人們陸續(xù)來到,進(jìn)的門后走到靈棚前輕輕哼著悲腔,等待主人來磕頭后才能止住應(yīng)付事的哼哼聲,卻發(fā)現(xiàn)哼了很久不見主人露面。這時,旁邊就有人高聲喊著:”傻根!根兒!”久不見傻根影子,吊孝的人也就尷尬地直起腰瞅瞅四周后,有的留下來幫著干點(diǎn)活,有的來到臨時支起的記帳桌前,交上二三十元不等的份子錢。

“根兒,傻根!”這時,和傻根哥樁子通完電話的二哥在高聲喊著傻根。正巧,這時傻根從外面回來,懷里抱著一捆柳樹枝條。

“你要給你娘守靈,來吊孝的要給人家磕頭,誰讓你干這個去了”二哥大聲斥責(zé)著傻根。

“我去砍野食棍子去了,咱不用嗎?”傻根辯解著。

二哥很無奈的扭頭望著別人笑了笑,然后對傻根說:”你就甭管了,從現(xiàn)在開始,你老老實(shí)實(shí)的在靈棚前跪著,哪兒都不能去,記住了嗎?”

“記住了!”

“傻根大點(diǎn)聲!”這時,在一旁干活的人起哄說。

“記住了!”傻根的聲音也跟著提高了不少。

“對了根兒,剛才和你大哥通過電話了,他明天上午才能趕到家,說一切事都聽你安排。你看你這個哥哥,都什么時候了,還把事全推給你。人活著不管,死了還不管,這是什么兒啊”二哥抱怨著,像是對著傻根說,又像是對著自己。傻根只是面無表情的跪在那里,有些發(fā)呆。

這時二哥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對了根兒,去城里看棺材的人回來講,棺材有好幾種,價(jià)格也不一樣,有五百的、八百的、還有一千的,給你娘買哪一種?”

“要結(jié)實(shí)的!”跪在地上的傻根大概是跪的膝蓋有些不舒服,咧一下嘴答到。

“水泥的結(jié)實(shí),要不咱弄個水泥的吧”壘灶的那人又沖著傻根開玩笑說。

“水泥的不好,又涼又硬的,不能讓老人凍著?!鄙蹈谧炖镟洁熘?。

這時旁邊又有人說:”弄個金的吧,要不弄個玉石的,買個大點(diǎn)的,保證你死的時候也能用?!?o:p>

大家一陣哄笑。

“別他娘的瞎起哄,快點(diǎn)干活。干活也堵不住你們的嘴!”二哥很嚴(yán)肅的來了這么幾句后,沒有人敢吱聲了。

“咱買個五百的吧,我打聽了,五百的板材也很厚實(shí)呢。”這時的二哥,有些心疼起傻根了。說話的語氣里加雜著商量與哄騙的成分。

“村長,你說了算,我聽你的?!鄙蹈苣炯{的回著二哥的話,忽然,他又想起了什么,猛的抬起了頭,對著二哥說:”能不能給俺娘雇一棚吹的,八十多了,也算喜喪啊?!?o:p>

“還它娘的雇吹的,我給你大哥打電話,想探探他的口氣,你大哥說,一切聽你的。他哪是聽你的,是推的干凈,不想出錢。就你家這白事,也不知能折多少份子錢呢,我估摸著,這個喪事辦完后,能夠了就不孬?!闭f到這,二哥又放緩了這了語氣:”不雇就不雇吧,大伙知道你有這份孝心,村子里不是也有好多不雇的嗎?再說了,雇棚吹的,光大架就要三四百呢!”二哥數(shù)落著傻根。

“如果沒有錢給人家,我可以給人家干活抵債嘛?!?o:p>

“你又他娘的說瞎話,人家都是外地的,你往哪兒去給人家干活?再說,你也就會打個棒子, 你還能給人家干啥!”

傻根不吱聲了,看表情有些難過。

“我說傻根,怎么你娘老了,從早上到現(xiàn)在我沒見過你掉一滴淚啊?!边@時有人又開始逗傻根?!笔前∈前?,我怎么也沒有看到?!庇钟腥烁S聲附和著。聽人們這么一說,我也覺得沒看到傻根掉過淚。

“嘿嘿,你們真操蛋!”傻根臉上恢復(fù)了以往的憨笑,在罵了這句臟話后,看到又有人來吊孝,急忙兩手扶地,伴著吊孝者的嗯——啊——的長音,發(fā)出了”娘——啊!”的哭泣聲。只是這次比先前的聲音要大了很多,直到又過了一個小時后我離開那里,傻根的陪哭聲始終這么大,并且跪在原地也始終沒有離開過。

                                            第三天

      傻根的大哥樁子是在第二天快近中午時趕到家的。一同回來的還有傻根嫂子及傻根的侄子侄女。一進(jìn)村,先是傻根嫂子放聲哭的,樁子在妻子的影響與感召下,也放開了候嚨。由于聲音過于高亢、過于洪亮,不大的村子瞬間就傳遍了。于是人們紛紛走出家門,正在地里勞作的人們也暫時停下了手中的活計(jì)向村子里張望著。樁子帶來的一對兒女,對于大人們的情緒沒有一個過渡就達(dá)到了悲痛的高潮,有些不解,兩人對視了一下后,十來歲的女兒來攙爸爸,大兩歲的兒子扶著媽媽。村里的人們陸續(xù)的趕來,自覺的排成了一個夾道,并隨著主角的向前移動,尾部又迅速的補(bǔ)到了夾道的前面。就這樣不停地循環(huán)著向著傻根家的方向延伸。有個好心的村民上前接過男主角背上背著的那個不大的包裹。

“娘啊,你怎么不等我們回來看一眼就閉眼了呢,我的親娘啊?!?o:p>

“娘啊,你這一輩子可受了苦了,我的娘啊?!?o:p>

“娘啊,你丟下我們不管了啊。”

“娘啊,我那叫不醒的娘啊……”

      男人一聲,女人一聲,一聲粗獷,一聲細(xì)膩。一聲高亢,一聲低吟。人群中有些人就開始議論了:”你看這出門在外的人,真是見過世面的,哭也好聽,像是二重唱。”

“你看人家樁子穿的戴的,多有福氣啊,想想小時候,鼻涕扯拉的,還不如傻根小的時候呢,可惜這孩子得腦炎得的,逐漸變成現(xiàn)在這樣子了。”

也有人在小聲地議論著:”平時不回來看老人,現(xiàn)在后悔了。”“他哪里是后悔,是分明在演給村里人看的?!薄鞍?!傻根心眼好,老太太這些年全依仗著傻根了……”

還有好多人被樁子夫妻二人的哭聲感動了,眼圈也跟著紅紅的。

      我是跟著樁子后面的人群一起涌入傻根家的。進(jìn)到靈床前的樁子和媳婦,更是哭了個昏天黑地。傻根依舊跪在昨天那個地方,依舊陪著前來吊孝的人們哭,但聲音已有些沙啞。一撥完畢后,他就直起腰來,面無表情地望著院子的一切。再來吊孝的,他還是重復(fù)著原來的動作。院子里堆滿了人,大都是跟在樁子屁股后面進(jìn)來看熱鬧的村民。傻根一開始還進(jìn)屋去勸哥嫂,一看沒管用,就不在去勸,又回到原處跪著,伴著哥嫂的哭聲時不時的用眼光瞅著坐在帳桌后面喝茶的二哥。二哥不屑的用眼角撇了一下在靈床前嚎哭的樁子二人,扭過頭來繼續(xù)和坐在旁邊的人閑聊著,待到哭聲低氣已沒有先前那么足時,才撥開圍觀的人群。

“起來吧,還沒完了?人哭是哭不活了,還有很多事等著你們辦呢?!倍绲倪@句話過后,就有人上來拽他們,于是夫妻二人半推半就地從地上爬了起來,跟著二哥來到帳桌旁邊。

“我?guī)椭浺粫?!”我湊到記帳桌邊,打著招乎?o:p>

“不用,這都晌午了,親戚也來的差不多了,就要收工——我說村長,咱這份子錢是隨收隨花啊,就剩下這一點(diǎn)?!庇泿さ哪侨税岩化B整理好的份子錢在手里揚(yáng)了揚(yáng)。

其實(shí)我從心里不是想要記帳,而是想要聽聽二哥對傻根的哥嫂說些什么,或者想知道他們自外地趕回來后在對待母親喪事方面有什么想法和表現(xiàn)。

二哥看了一眼記帳的那人,沒有言語。沖著傻根喊了聲:”根兒,你也過來!”

樁子從兜里掏出包香煙四處散著。樁子媳婦湊到二哥面前,臉上堆滿了笑意:”你們受累了?!?o:p>

二哥有些不自然的沖樁子媳婦笑笑,算是回應(yīng)。雖然樁子媳婦娘家離東寨村不遠(yuǎn),但她基本上沒在東寨村生活過,結(jié)婚后就隨著樁子去了東北。二哥和她根本就不熟悉或說不認(rèn)識。二哥比樁子雖然小幾歲,但彼此很了解。對樁子這么多年把個老娘扔給個傻弟弟很有成見。傻根娘喪事上花錢的去向與多少,雖然是人家的家務(wù)事,但面對傻根家這種特殊情形,在幫著操持管理的情況下,還是要和家人商量并征求一下樁子的意見為好。不過他從本心也沒有指望樁子回來后能起多大作用。

二哥示意他們坐下。樁子剛想坐,媳婦趕忙拉了他一下,樁子一看,凳子上滿是灰塵及粘連在上面的一些殘羹污物。傻根看到這一情況,彎下腰伸出長長的袖子擦了兩下:”坐吧?!睒蹲映蛄顺蛏蹈?,沒有吱聲就坐了下來。樁子媳婦看了看傻根,表情有些復(fù)雜。從東北跟來的一雙兒女,這時站在院子里好奇的望著來來往往的人們,并不時耳語上幾句。

“今天時間不早了,樁子叔剛到家有些事不了解。你娘的喪事是我操持著和根兒一塊辦的,辦好辦孬的也就這樣了,花錢多少的等完了事我給你哥倆報(bào)下帳。一會安排客人吃飯,下午兩點(diǎn)準(zhǔn)時出殯?!?o:p>

“村長,你操心了,你怎么安排怎么是,我和根兒他哥都沒有意見。”樁子媳婦搶著話說。

“是啊,一切你說了算,我們就不管了?!睒蹲釉谝慌愿胶椭?。

“你可別不管,出完殯后我就給你交待帳目,如果欠簿點(diǎn),村子里就替你們出上了,差的多了,你兄弟倆再想辦法補(bǔ)上。”

“我可以幫著村里干活,不要工錢,就能把帳換上?!鄙蹈鶕屩捳f。

“就知傻干活,我和你哥嫂說話呢,沒有你的份。”二哥生氣的瞪了傻根一眼。

“怎么沒有他的份啊村長,看你這話說的。家里的地根兒種著,能沒有他的份嗎,干點(diǎn)活就干點(diǎn)活吧,好在根兒一個人,咋混都好混,你看看我們要帶兩個孩子,擔(dān)子重著呢。我說對吧根兒?”

“對,對!”傻根很認(rèn)真地答到。

傻根哥剛想說些什么,發(fā)現(xiàn)妻子正用眼睛瞪著自己,就又把話咽了下去。

“先招乎客人開席,完事再說。”二哥有些生氣的一抬屁股,出門招呼客人去了……

 

幾聲很響的土炮聲提醒著全村的人們,出殯就要開始了。

我是在午睡正香時被震醒的。由于在傻根娘的喪事上,傻根表現(xiàn)出的與眾不同,再加上傻根哥嫂的加入,讓我的好奇心陡然加大,總想著傻根還有哪些滑稽的表現(xiàn)。待我趕到傻根家時,門口早已站滿了人。一個穿戴邋遢的中年男人正在高聲唱著劉歡的《好漢歌》:”大河向東流啊,天上的星星參北斗啊,路見不都要吼啊,哎呀哎呀……哎呀全都吼啊……”一支優(yōu)美豪壯的歌,被這人唱的個七零八落,唱到最后高音時,兩眼外突,臉暴青筋,在圍觀者一片喝彩與喊叫聲中結(jié)束了刺耳的嚎鬧。這時的傻根也站在圍觀的人群中,不過右手黑黑的,似煙熏過。打聽后便知,傻根一直想給他娘雇一棚吹的,由于二哥不同意,他就沒敢再提起。今天這個點(diǎn)炮的上門后,傻根就問人家會不會唱戲,那人一看傻根這表情的就沒有去搭理,后來弄明白傻根是這家的主人后就反過來戲弄傻根,說什么都會,唱一首十塊。傻根就問這人點(diǎn)炮要多少錢,那人說響一下兩塊,一般點(diǎn)十響,要二十元。傻根就說這么貴,不要你來點(diǎn),我自己點(diǎn)就行。那人一聽就來了情緒,對傻根看玩笑說,你用我的家什自己點(diǎn),咱就對半要。你給我十塊就行。那人沒想到傻根還真答應(yīng)了,冷不防就從他手里搶過類似手榴彈樣的家什。那人再要,傻根就不給,并說,我給你二十塊,其中十塊錢是要你唱出戲,也算是給俺娘雇了棚吹的。說著,傻根還就真的把手中的炮給點(diǎn)了,由于拿的位置不合理,結(jié)果滿手給炸的烏黑??吹缴蹈谶种斓耐瑫r,不停的用左手搓著那熏黑的右手,估計(jì)右手有些內(nèi)傷了。那人一看事情發(fā)展到這個地步,不會唱也得唱啊。于是就使出了吃奶的力氣,唱了這首《好漢歌》。

二哥喊著號子,由八個壯漢抬著的棺材來到了大街上,下一步就到了拜殿的時刻。對于鄉(xiāng)下愛看熱鬧的人們來說,這也算整個喪事中的高潮了。所謂拜殿,就是為死者跪地磕頭。一般叩拜者為死者的女婿、外甥、娘家侄子等。前面有個引領(lǐng)的人,叫”拉氈的”。把氈放在哪兒,就在哪兒叩拜。拜殿的過程有的復(fù)雜,有的簡單,全靠拉氈的掌控。前面如何拉,后面就如何拜。一般情況下,要求外甥、娘家侄子們拜的比較簡單。想讓女婿們出出洋相,就弄的復(fù)雜一些,圍觀的人們最愿意看到的也就是女婿拜叩時被復(fù)雜的程序弄的暈頭轉(zhuǎn)向,從而引來人們的陣陣哄笑。

傻根娘沒有女婿外甥的,娘家只有兩個不算很近的侄子。本來親戚少,二哥也為了烘托一下喪事的氣氛,要求喪事的每一個環(huán)節(jié)都不能丟掉。就私下里給傻根娘這兩個院中侄子做了工作,讓他們也跟著叩拜。

圍觀的人們本來認(rèn)為沒有女婿的拜殿是沒有啥看頭的。但讓人沒有想到的是,戲劇性的一幕出現(xiàn)了。

傻根娘院中的這兩個侄子趕巧都有殘疾,并且還都是腿有殘疾,一個是左腿,另一個是右腿。拉氈的一開始認(rèn)為讓兩個侄子一塊拜,這樣省些事。但等這兩人一上場,人們一看那姿式全都哄堂大笑了起來。原來,兩人并肩向前時,殘疾的兩條腿都趕在內(nèi)側(cè),這樣走起來兩人都是外高內(nèi)低,像故意在抗膀子。而往回走時,殘疾的那條腿又調(diào)換到了每個人的外側(cè),兩人一閃一閃的又像是故意躲著對方。這情景引的看熱鬧的人們個個笑得是前仰后合。拉氈的一看這效果,也在忍不住偷笑的同時,故意把原先安排的三拜九叩禮,改成了二十四叩。以便讓這滑稽的過程持久一些。

傻根是跟在哥嫂的后面哭靈的??吹礁缈匏涂?,哥停他就停。大哥低著頭,他也不曾把頭抬起來。當(dāng)陣陣笑聲傳到耳朵里時,他起初還不知發(fā)生了什么,笑聲不斷的涌入后,他慢慢的抬起頭,但只看到前面的一片人腿,還是發(fā)現(xiàn)不了什么。不停的笑聲使他干脆站了起來,然后擠向人群的中央。在傻根終于看到了拜殿的場景但還沒弄明白人們?yōu)樯缎r,就被他大哥用手里拉著的柳樹棍子戳了兩下,拉回到原來的位置。

拜殿儀式進(jìn)行完畢后,送葬算正式開始。隊(duì)伍不算長,但圍觀的人群很是龐大。樁子走在隊(duì)伍的最前面,右手執(zhí)幡,左手被小女兒挽著,長長的鼻涕似乎要拖在地上,緊隨其后的是被兒子攙扶著的樁子媳婦,懷里抱著一個紫紅色的、被人們俗稱的”咸食罐”,細(xì)聲細(xì)語的哀哼著,認(rèn)真去聽也未必能聽懂哭出來的字符是什么。比起哥嫂來,傻根有些影單,雖然天氣不算冷,但他早就穿上了肥厚的衣服,這是傻根多年的習(xí)慣。再加上外面裹著的、為了節(jié)省而尺寸略顯短小、幾乎是纏繞在身上的孝衣,整個人就像一個白色的球,摻雜在送葬隊(duì)伍當(dāng)中,慢慢向前滾動著……

                                        第四天

      經(jīng)過兩天喧囂之后的東寨村終于恢復(fù)了它往日的平靜。樁子一家在母親出殯完后的當(dāng)天就叫來了一輛出租車把他們接走了。今天一大早,傻根跑到二哥家里來傳話,說是嫂子先去娘家看看然后再回東北。并捎話給二哥,由于走的匆忙,就不和二哥見面了。母親的喪事上欠的村里一百八十元錢就讓傻根通過打工慢慢還,把母親遺留下來的家產(chǎn)——由傻根目前住著的三間土坯房完全由傻根來繼承。同時,樁子還把來時帶的那個包裹也全留給了傻根,包裹里是樁子替換下來的包括了春夏秋冬四季的舊衣服。不過是經(jīng)過折洗過的,還算干凈,其中一件紫紅色的夾克衫現(xiàn)在就穿在了傻根的身上。

從進(jìn)了二哥的家到最后把這些都講完,傻根只是在提到大哥給留下的舊衣服時臉上露出快樂的笑意,其它時間,他都是悶悶不樂的樣子。

聽到這里,二哥就沖著二嫂說:”樁子這摳門的,哪是沒時間見我,是沒有臉來見我呢?!?o:p>

轉(zhuǎn)頭又對著傻根問:”怎么了根兒,你娘死后這幾天就沒看到你難過,今天怎么了?有什么不高興的?”

“人,說走就走了。過去俺娘活著時,無論病吧災(zāi)吧,就算是躺在炕上起不來,那也算有人陪著啊,現(xiàn)在就俺一個人,昨晚在家很害怕。”傻根說這話時,眼淚差點(diǎn)就要掉下來。

“你個傻瓜,伺候你娘這么多年了,你受累還沒受夠啊。”二哥說。

“反正我一個人很害怕,沒有伴兒了?!闭f著話,傻根就開始往外走。

“你現(xiàn)在干啥去,再聊一會吧。”二哥有些心疼地喊著傻根。

“我要去給人家張友家打棒子去,還人家的賬啊?!?o:p>

上身鮮活明亮的紅夾克衫和下身破舊肥大的深黑色褲子搭配在一起,有些不倫不類。當(dāng)這”不倫不類”漸漸游動出院子后,二哥在嘴里嘟囔了一句:”這一個人過日子,以后咋辦?。 ?o:p>

下午就從張友老婆嘴里傳出了話,說是傻根非要幫著他們家打棒子,要抵補(bǔ)毀壞的麥苗。張友老婆講,損失是個小事,他們家之所以不愿意讓傻根干這活,是因?yàn)樯蹈苫钔耆强啃U力,別人半天能干完的活,傻根得需要一天的時間。都說傻根的力氣不值錢,可也陪著咱的時間功夫不是。過去傻根給別人干點(diǎn)活,工錢是小事,只要能管上一頓熱飯,回去再給娘捎點(diǎn)就心滿意足了??蛇@次不同,飯是不往回帶了,可他自己也不再是時不時的傻笑,整整一天都是悶著頭干活,中午的飯也沒有吃多少。她最后懷疑,是不是傻根娘的死,傻根大腦受刺激了?

于是,有關(guān)傻根大腦受刺激的消息很快就在村子里傳開了。

                                         第五天

今天是傻根娘三天圓墳的日子。臨近中午時,就聽二哥跟二嫂念叨:”傻根家今天有沒有客???”

二嫂就說:”不會有吧,他們家又沒有親戚,那兩個娘家侄子也不近,今天恐怕是不會來了?!?o:p>

“也不知傻根懂得不懂得給他娘圓墳?”二哥和二嫂兩人正說著話,忽聽大街上有人跑動的聲響,接著張友的老婆氣喘虛虛地跑進(jìn)了院子:”村長啊,快去看看傻根吧,趴在他娘的墳上哭昏過去了。”

“沉住氣張友家的,你慢點(diǎn)說,到底是怎么回事???”二哥大驚失色的問。

“孩子爸上午去麥田地里,正巧碰上傻根在給他娘圓墳。張友和他說話,人家也不搭理,悶哧悶哧地把他娘的墳圍了好大好大。完了后就趴在墳上哭。一開始張友想,這個傻根又犯潮種病了,讓他哭一會兒吧,就沒去理他。可看到他越哭越傷心,哭聲也越來越響。再上前去勸已經(jīng)不管用了,周圍地里干活的人們誰也勸不了他。最后竟然哭過去了。這不,大伙讓我來叫你,都說傻根聽你的?!睆堄训睦掀糯謿?,斷斷續(xù)續(xù)地講完了事情的經(jīng)過。

“現(xiàn)在怎么樣了?”二哥急切地問著,邊問邊向門外走。

“我來時張友他們正在掐人中呢。這小子命硬,你忘了他小時候經(jīng)常犯這種病?!睆堄训睦掀泡p描淡寫地說著。

我緊跟著二哥他們,連跑帶顛地趕到地里時,看到已有四五個村民圍著傻根,張友抱著傻根的頭,這時的傻根已經(jīng)醒了過來。那件紫紅色的夾克衫早已滾滿了泥土,臉上的淚水和塵土攪和在一起,黑一道白一道的,就像個唱戲的小丑。

“怎么了根兒,有什么想不開的?!?o:p>

“是啊,在靈床前也沒見你這么傷心過。”

二哥在問著傻根的同時,旁邊有人附合著。

“我想我娘了,我一個人在家悶的慌。晚上我娘來叫我了,讓我跟她去。”傻根說的很認(rèn)真,有些嚇人。并且說著說著,又想開哭腔。

“不哭,不能哭,出殯時你不盡情哭,現(xiàn)在再哭會讓人笑話的。再說,你娘如果知道了你現(xiàn)在這個樣子,她在那邊準(zhǔn)不高興?!倍缫荒槆?yán)肅地對傻根說。

傻根怔怔地望著二哥,有些半信半疑。

“休息一會兒,趕緊回家吧?!倍缯f著,望了望墳的四周,看到傻根為他娘圓的墳要比正常大出一圈?!边@個傻根,他媽活著得他的濟(jì),死后還照樣得他的濟(jì)啊?!?o:p>

這時的張友,望著地里被重新踩踏過的麥苗,哭笑了一下,無奈地?fù)u了搖頭。

                                                  

      五天的探親假結(jié)束了,回到單位的我在后來的日子里,時常想起家鄉(xiāng),想起家鄉(xiāng)的傻根。聽二哥來信講,自從傻根給他娘圓過墳之后,確切的說是在傻根娘出完殯后的第二天起,傻根臉上不再有常常掛起的微笑,表情變得很冷漠。過去見人后喊錯喊對的都能主動和對方打聲招呼,后來是只管低頭走路了。再后來,當(dāng)村長的二哥給他安排了一個在河岸上看樹的差事。自從傻根干上這個差事后,村集體的樹再也沒有被人偷伐過。半年以后,傻根突發(fā)腦溢血死在了因看樹而為他搭建的窩棚里,他是在死了兩天后被村民們發(fā)現(xiàn)的。喪事也還是在當(dāng)村長的二哥操持下辦的。

據(jù)說,傻根死的時候雖然是個春季,但出殯的那天雨很大,雷很響。村里的老人們回憶,春天下這么大的雨,打這么響的雷,東寨村還從未有過。

(編輯:作家網(wǎ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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