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室內(nèi),因涉嫌受賄接受檢察機關(guān)訊問的郭光在經(jīng)過了兩天兩夜的沉默之后,終于開口了:“你先答應(yīng)我一件事,然后我把所知道的全都告訴你們。”
檢察官老王望著這位曾經(jīng)的局長、昔日的鄰居,先是一怔,接著答到:“說說你的條件!”
“我母親得了肺癌。醫(yī)生說,只有三個月的時間了。我不想讓她在臨終之前知道我的情況,給我老婆帶個話,讓她在老人面前把這事隱瞞下來,你得幫她才行?!惫馔矍暗睦贤酰睦镉X得和人家提這個要求是額外的,因為這是家人之間的事。但他想到老王現(xiàn)在和母親住前后院,在這方面也許能幫上忙。雖然他認(rèn)為過去鄰居之間因為宅基鬧得不愉快,但孝順老人出了名的郭光在這種時刻不得已提出這一要求。
老王和郭光是前后鄰居。五年前,郭光剛剛當(dāng)上局長那會兒,請了個風(fēng)水先生把自己的宅基給看了一下,風(fēng)水先生認(rèn)為他家的院子是前大后小,似棺材型狀,已現(xiàn)兇像。先生撂下這句話后,神密的一笑,然后拿著郭光早已為他準(zhǔn)備好的一摞不菲的傭金離去。隨后郭光就請來了建筑師重新規(guī)劃設(shè)計,經(jīng)過測量后果然院子南墻比北墻多出十厘米。按照風(fēng)水先生叮囑“改大莫改小”的原則,要把北墻的寬度補足。這一補不要緊,正好沿著老王家大門右側(cè)門垛向外探出十公分,“出門碰墻角”這是一件在人們生活中很在意的事情。那年,老王七十多的老父親就是因為這,氣血攻心,突發(fā)腦溢血離開了人世。老人的離去雖然由于突發(fā)疾病所至,但在老王的心里始終感覺別扭。雖然是鄰居,老王和郭光幾乎很少說話,每天車接車送的郭光和騎車上下班的老王也很難碰到一起。
郭光的家老王從未進來過。聽到院子里有響動,郭光的妻子秀蘭拉開了屋門,臉上明顯帶有哭過的痕跡。老王的出現(xiàn)讓她本來憔悴的面部又增加了緊張的成份,大概認(rèn)為老王是為案子來的。張了張嘴不知說什么,輕輕的把身子從屋門口挪開,給老王閃出一條逢隙后手足無措的立在那里。
“老人在哪兒?”老王擠進屋后開口問秀蘭。
秀蘭沒有吱聲,用手指了指里屋。
“是二子回來了嗎?”這時,一個微弱的聲音從屋子里傳了出來。“二子”是郭光的乳名,他上面還有個哥哥早年因病夭折了。
“媽,人家是……”秀蘭話說了半截,看到老王用了一個制止的手勢后,把下半句又咽了回去。老人眼瞎,近一兩年耳朵也有些背。老王快步走到床前,雙手握住郭光母親伸過來已瘦的不成樣子的小手。
“二子,你干什么去了,兩天沒有來,丟下老娘不管了。”老太太半說半帶著哭腔,兩顆渾濁的淚滴從閉著的瞎眼里淌了出來,并大口喘著氣、掙扎著試圖坐起來。
“別動,快躺下,我……”這時的老王,眼里有些發(fā)熱。也不知說什么好,回頭看了看秀蘭。
“媽,怎么又想坐起來,快躺下?!毙闾m上前一步,把老太太扶著躺下。然后湊在老王耳邊,輕輕的說:“過去老郭每天無論多晚,都要到老太太屋里來看看,說上句話。老太太也是等老郭回來才能睡覺。這兩天老郭突然不在家,老太太不知發(fā)生了什么事,整宿不睡喊老郭的名字,他到底怎么樣了啊。”
“問題不少……目前我們不能讓老太太知道老郭出事這事,我今天來就是要幫你瞞一下老太太?!甭牭竭@,秀蘭抽泣了起來。老王趕忙用手指了指老太太,又沖她擺了擺手。
“二子,你怎么不說話,你這兩天到底干什么去了?“老太太上氣不接下氣的問著。突然,一陣劇烈的咳嗽,把老太太的臉憋的通紅,看那架式幾乎要窒息過去。這時秀蘭急忙上前,輕輕的為老人捶著后背:“媽,你不要多說話了?!?/span>
“是啊,大……娘,你好好歇著,我單位上事情多,這幾天加班?!崩贤跸敕Q“大娘”,但覺得不對,慌忙改了口,并極力模仿著郭光的聲音。
“工作再忙也得要這個家啊,陪娘呆一天少一天。是不是感冒了,聽你這嗓子就是缺水了?!崩咸坪跤X得兒子的聲音有些變化,有氣無力地在床上絮叨著。由于老王每天下班都要經(jīng)過郭光的大門口,夏天坐在門口納涼的老太太常常把老王和別人打招呼的聲音,當(dāng)成自己家的“二子?!边@一點,老王心里清楚。
一會兒的功夫,老太太好像睡著了。老王輕輕的從老太太懷里把手抽出。秀蘭把掀開的被子重新給老人蓋好,然后示意老王到外屋說話。
“每天都這樣咳嗎?”
看到這里,老王心里很不是個滋味,也不知用什么話來安慰一下秀蘭。他思忖了一會說:“咱們是鄰居,我每天下班后就過來看看,也挺方便的,在老人家臨走之前不能留下破綻?!?/span>
秀蘭沒有搭話,剛剛止住的眼淚又嘩嘩地流了下來。
從此以后,老王每天下午下班后第一件事,就是來到郭光母親的床前……
半年以后,大墻內(nèi)的郭光,收到了妻子秀蘭的信……母親走了,她是在王檢察官的懷里走的,老人走的很安祥……
(編輯:作家網(wǎ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