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林
來源:作者:路婭榮時間:2014-10-13熱度:0次
南林
“哎,你就講講南林吧,他和你關(guān)系可是很好的。”這話不止一個朋友說,但與我這一面來說是不愿講的,可是又不能一直推脫,終于和朋友們講了。在最后要講確實事件人物都漸漸的模糊了起來,一些事,你是不愿提起的,一直不提,到真的要提的時候卻真的忘記了,好在對于南林,不止是我一個人知道,這是可以問的,空白的部分由別人來補足也還是可以的。生活就是這個樣子,沒有絕對。絕對的東西是有的,只是在你走出課堂之后就沒有了,課堂上的絕對是標(biāo)準(zhǔn)的答案,這是所有的人知道的??蛇@觀點往往有人不同意,南林就是不同意的一個。與他的認(rèn)識也與關(guān)于這個問題的爭論有關(guān)的,想想那也是幾年前的事情了。
那是在上大學(xué)的時候,才剛剛上大一,剛剛來到學(xué)校,見到高大的教學(xué)樓很驚奇,這是以前所沒有的;見到那么多的食堂窗口很感嘆,這以前也沒見過;見到的足球場呢是有草坪的,這以前照舊也是沒有??墒?,一個學(xué)長講大學(xué)之大不再于高樓,這個呢我們是不懂的:沒聽過,他又說“大學(xué)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至于至善。”這個我們也不懂,只覺高山仰止,高深莫測,直到深不可測的程度,后來聽說這個學(xué)長是學(xué)中文的,要緊的是和南林在一個宿舍。這后果就是一段時間之后,原本看來并沒什么異樣的南林也是高深莫測起來了。
發(fā)現(xiàn)這個變化的是在一次沙龍上,本來這個就是我們社團(tuán)其內(nèi)的活動,也只是上頭讓搞個活動,所以聚了一次沙龍,主題呢是沒有的,卻是強制要求所有的人來參加,形式上是很正式的,實質(zhì)是自由的。有人提議放電影,南林就不同意,說是才剛剛開始,應(yīng)付是萬萬不應(yīng)該的事,大學(xué)應(yīng)該是有激情的,不錯吧?也應(yīng)該盡情揮灑激情。這話就是讓許多的人死命的鼓掌,大約掌聲鼓搗叫耳朵鳴了五下的時才停下來,可這也不是什么讓人刮目相看的,致使他讓眾人以為高深起來的證據(jù)。發(fā)生根本變化是在的中間的討論上,主題沒有,氣氛當(dāng)然很活躍,但總結(jié)起來也是些無聊的話,也記不清怎么扯到生活是否絕對的話,但總之這是我提出的,南林就和我辯論起來了。
“生活不是那樣的,你說的那個不對。”南林很是不以為然,于他似乎是觸動了痛處,就差拂袖而起了,我分明見到傍邊的朋友拉了他的胳膊示意,意識大約是說小聲些,別激動,可他是沒有理睬。這樣的情形現(xiàn)在想來也是很好笑的,首先,現(xiàn)在的我就不會那么做,別人的觀點不同意是可以的,可是不能說出來,若提意見可以這么說“誠然,……是很有道理的,但是……”這是一個很好用的句子了吧,但那時候我們都還沒有這么世故。其次,其實生活貌似很掙扎,但在其中的事件確實可以妥協(xié)的,不是件件都是你死我亡的,這是簡單的道理,都是知道的,但那時就是偏偏不那么做,這便是年輕的緣故。這樣做的不止是我、南林,還有所有的年輕人。于是可以料想,他還是要反駁的,接著他就說:“古人云死守善道,朝聞道,夕死可矣,豈不聞曾子在快死的時候也是不愿睡光滑華麗的席子的,那種席子是士大夫才能用的,如此何為?是他認(rèn)為不合禮法的緣故。所以大丈夫至死也應(yīng)該有絕對堅守的事,那是信仰,有絕對才會相信不能變?!边@是一段精彩的辯詞,不用說又是一段的掌聲,大約又是掌聲鼓搗叫耳朵鳴了五下的時才停下來,也怪的很,我呢,是引出此話題的人,人們忘卻了,這個活動的時間地點呢,也很快忘卻了,不久之后人們只記得這段辯詞,我終于是失敗了,說不出古人的古話,也舉不出今人的名言,只好作罷,后來才知道,南林的這一套并不是新的法子,古人是用慣了,大約“述而不作”的,“替古人言”的都是讓古人事,古人言來年壓服于你。這你還有什么話說呢,于是這辦法一直好用了幾千年。在耿耿于懷九九八十一天之后我也釋然了……
這樣算是才真正的和他認(rèn)識了,朋友們讓我告知南林的事,這只是因為他那年出國臨走的時候在我們家里住過幾天,其實際上白天很忙,晚上時值夏季又很熱,蚊子叮得又不能長談,最后我所知道的事實際上別人都是知道的。原因是他本來就講的少。就一件是他從來沒有對別人講過的,不過這卻是人們往往感興趣的事了。這就有朋友紛紛來打聽,我是反感的,卻實實在在推不過,要不他們也免不了背后要罵不識抬舉的話來,這個我是更害怕的,兩相權(quán)衡取其輕,在緊要處隱晦其詞,也還是可以說一下的。打定這樣的主義,我就梳理了一下,以下便是我記起來南林所講的事了。
“你是知道的,我家呢,就在鎮(zhèn)子上,從父親那一輩已經(jīng)是不在種田多年了。原因是父親身子弱,母親又要照顧我們一幫的孩子,我家里有五個孩子:三個哥哥,一個姐姐,我呢是最小的,這你是也知道的。這在那時候是有好處的,比如說打架,是誰也討不到便宜的,三個哥哥是每有“戰(zhàn)事”必來幫拳。那時候都還小,不懂事,瞎鬧?,F(xiàn)在我也想不到三哥現(xiàn)在老實巴交的樣子和當(dāng)年就是是同一個人。”這是在南林要走的時候,那天晚上下了雨,于夏季來說是難得的夜晚,可以在院落里乘涼不至于喂養(yǎng)蚊蟲,夜空里黑的很,不見一顆星,也沒有抬頭的興趣,如是在無云的夜里總可以見到鳳凰山頭升起來的月亮,那似乎月亮在水面上飄,小時候我也總覺得你走一步,月亮就會跟著你走,退一步呢,月亮?xí)阃?。不過現(xiàn)在是不會一直走著望月亮,原因是以前的小路是熟悉的,可以說出離那邊有幾步來,現(xiàn)在幾年不回來就生疏了,那就怕抬頭的時候跌倒。但這時候也是很熱鬧的,遠(yuǎn)處的河道里青蛙亂叫,估計不清楚到底有多少只,可我是相對無話的,他只是講過去的事,并不說離開的話,只是聽著……
“你相信夢嗎?”他話鋒一轉(zhuǎn)問。
“嗯,信一點。”我說,可是回答完就有些后悔,這種問話我們也知道是有陷阱的。你回答信,他會說迷信。你答不相信呢,他卻說,我相信。最好的方法是反問他“那你相信嗎?”然后他怎么回答,你就可以表示贊同了。
不過這種世故對于老朋友來說沒必要了,實際上他也沒在意,只是說在:“我是相信的,這不前天晚上夢見牙齒掉了,第二天就和家里吵架了。人們說夢見掉牙是要和別人發(fā)生口角的,果然應(yīng)驗了。
”一邊說他夾了一口涼拌黃瓜絲送入口中,舉起杯子灌了一口酒……
“呵呵呵,好在要走了……呵呵呵……”他笑的很高聲,但我卻分明聽出笑聲里的悲哀來。
“那以后怎么打算,還回來嗎?
“再看吧,于我是不想回來的,但如果有機會也會?!?br>
這時候外間有人喊叫,聽聲音正是南林的三哥,說是要叫南林回去,南林明顯地不自在起來,有些回避,我就說我也是好久沒見他了,我們還要聊呢,不要緊的,我們還可以再聊一下,也不怕他喝醉,實在不行就在這邊睡了,這邊的床能睡幾個人呢,我指著旁邊的大床叫南林的三哥看,也要他坐下來喝一杯,可他是說有事要忙:走了。
“你相信這是我三哥嗎?小時那個三哥?我也是不相信的,他人是太好了,我應(yīng)該感激他??梢彩菍λ埠?,你說吧,自從父母和大哥二哥分家,姐姐出嫁之后,這么多年來一直是他和父母在一起的,對父母也是很好的,在高三的時候他和嫂子好了,這也是頂好的事了,我也高興,你相信嗎?在嫂子提出和他結(jié)婚的條件是不要管我上大學(xué)的費用,這我也覺得很對,我是該自己來生活,后來也真的沒有管,實際上那時候可以貸款,上學(xué)的同時做點兼職也就夠了。我很高興,終于三哥成家了,要知道的他已經(jīng)三十了。這我是不怪他的,我也不想拖累他們了……”
“嗯,是啊……你三哥也是不容易……一個人經(jīng)營服裝店,前幾天還見他扛著大包裝貨呢……”
“可我是看不起他,父母和嫂子爭吵吧,他是從來不說話的,對,就是昨天,我父母那一輩人是愛惜糧食,這個大家都知道。那天母親見撒在地上的米多就洗了一下,用它要做飯,嫂子說太臟不衛(wèi)生,母親一直說‘不干不凈,吃了沒病’的話,最后是吵得不可開交。但是三哥是一句話不說……想起這來我就生氣……”南林明顯有點激動,越說越快,最后又是狠狠喝了一口酒。
“三哥是該站出來的,是吧?至少雙方勸一勸,可是……最后我是看不下去了,將手里的杯子摔在地上,憤恨地說了一句這家不回來也罷的話。后來我也后悔,你知道這是我第一次在父母面前發(fā)脾氣,這時卻引得一旁的父親發(fā)起火來,說我兒子過兩天就走,你們……后面便是鄰居將我拖了出來?!?br>
“我是不想回來了,可又不免擔(dān)心父母起來。侄女昨天在吃飯的時候說,她爸爸媽媽去逛街,爸爸要給爺爺買衣服,要買三百的,媽媽卻說一百的就好,一百就好……孩子還要說就被嫂子瞪了一眼止住了。我不擔(dān)心我三哥,但……”他不知道怎么要說就喝了一口酒……望著院外深黑的夜空發(fā)呆,我看他臉色是越來越紅了,不再說話,卻是這樣僵持又太無聊。我于是問了一些關(guān)于泰國的話。
“聽說泰國是很熱的,不過還好,你大學(xué)在廣東上學(xué),過去也終究不怕……人們也說那邊的水果很好,許多都是我們沒見過的呢,想這邊沒有的香蕉那里滿地都有,還有……”
“不錯的,有。這在廣東也有的?!?br>
后來一直聊到十一點多,都是講些無關(guān)緊要的話。朋友感興趣的大概是他要出國及和他一起出國的女朋友。這些他都沒有多說,只是在臨了的時候提起:“我是恨透了這個地方,好在可以出逃,對了我這一去是一年,但那邊還是可以續(xù)簽,至少三五年吧,嗯,不錯的,我去那邊還有一個緣故是女朋友也去。以后即便回來也不會在這邊了?!彼坪醪幌袷墙徽?,更像自言自語,說完似乎是解脫,但又似乎更是無奈。
后來呢,朋友對于我的回答是很無奈的,至少是關(guān)于那部分南林女朋友的不甚了解讓他們尤為不滿,可真的我是知道的。想著又悲哀了起來,也不是說所有的人都是“商女不知亡國恨”吧,這也太嚴(yán)重了,或許亡國的重要關(guān)頭他們會挺身而出的,對于朋友無奈與黑夜里無人看見的掙扎他們是不會想的,卻只是好奇他們新意的舉動。就像林南出國和他的女朋友是新意的,所以人們好奇,所以呢,不惜揭開傷疤來看,出國是人們羨慕的吧,但個中的無奈又誰能知道?這樣想著就對好奇的目光的殘忍感到憤怒了??墒撬麄兪遣蛔灾?,最后又是悲哀,自己也是曾在不自知的時候也有這樣的好奇……
南林走的那天,下著大雨,河道里的河水怒號著,外面有人在叫喊,說是河心上的幾間茅屋被沖走了,河面是前所未見的寬闊,可又是看不遠(yuǎn),霧蒙蒙的,剛剛幾十米外就模糊了。 送行的除了他們一家還有我,也有其他幾個送行的人,一個是送丈夫外出的,當(dāng)然是千叮嚀萬囑咐,要走不走的樣子;一個是送孩子上學(xué),送她的也正是嫂子、哥哥和父母。林南只對母親說不要哭,不是還要回來的嗎,也不要太傷感了……
回來的路上我想到那一個哥哥嫂子的一家,或許吧,別人的眼中他們只是路人,他們自己的眼中發(fā)生在身上的卻是掙扎與無奈了……
(編輯:作家網(wǎ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