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xiāng)愁是什么（散文詩六章）
來源：作者：章校中時間：2014-08-09熱度：0次
題記：故鄉(xiāng)，一剪臍帶的地方。
◆父親的雨衣
一方土坯墻，散發(fā)著熟悉的稻草味，撲打老屋的蛛網(wǎng)，抖動游子的目光。
那土墻上掛著的一件舊雨衣，不灰不黃，猶如小燈下的夜臉，靜寂觀望。
是遺產(chǎn)？還是遺囑？臨終，父親為什么抬指了一下他那破舊不堪的雨衣？
看見風了，吹起田野的稻浪，布滿嘩啦作響的雨衣，和雨衣之上的一張老臉；
看見暴雨了，沖擊田溝的泥鰍，翻騰于父親的雨衣之下，翻騰于父親團著身軀開田放水的鍬頭之上。
父親的舊雨衣，是田野的灰色旗幌，風霜雪雨，一飄散落了晨露，一揚濕漉了田土。
聽見蟬鳴了，把熱浪鋪滿雨衣，接著，它又鉆進了父親的心里，乘起了涼；
聽見一片蛙聲了，把希冀涂抹紙薄的塑料，再增厚父親的蒼涼駝背。
父親的舊雨衣，是村莊褐色的炊煙，親親切切，一縷老屋的張望，一縷泥土的心跳。
大家不明白，臨終，父親為什么抬指了一下他那破舊不堪的雨衣？
只有母親知道，那是要打電話催游子快回，因那雨衣的內袖口，父親寫著游子的手機號。
在回城前的晚上，游子認認真真迭起父親的舊雨衣，裝進了自己的行囊。
在那個冬季，帶回城，一顆鄉(xiāng)思的種子，一把稻草的煙味。
下雪了，天空揚花；
一枝梅兒，閃亮......
◆童記一幅畫
童記，是心底的一杯酒，總是潑灑在，我夢的畫布上；
構畫成，一幅濃彩厚重的油畫，愈久遠，愈清晰；
又如一首溫馨惆悵的小詩，總被鋪展于黃昏的故鄉(xiāng)，飄蕩。
落日的余輝，被那棵上了年紀的古楓，分離出，一縷縷光彩，
便將小村的塘堤，斑駁成，鮮活的的龍蛇；
歸鳥，盤旋古楓之上，聲聲鳴喚月亮，攪動暮靄，漣漪不斷。
我靠著一段老墻垛，看駝背的家父，拖著一身疲憊，擔著家的“炊煙”，走在歸途上；
一頭大牯牛，緊跟在他的身后，與龍蛇樣的塘堤，一起堅實出，一脈厚重的剪影；
但見一片晚霞，閃亮定格在，父親的，那頂破舊的，斗笠上......
◆母親與酸棗
母親，用眸子踩住荊棘——
斜彎月亮樣的身體，小心翼翼，揪出一粒粒酸棗；
那指尖上的欣喜，溜圓，紅秀，淳樸；
好似課本上的，一首首古詩，韻律，磬音，美麗；
就這樣，被親愛的母親，一粒，一粒，塞進我張開的小饞口——
香香，甜甜，酸酸......
那是我兒時的一個早晨——
寒露，點點滴滴，洗濯著深秋的臉龐；
酸愁，里里外外，飄轉于貧瘠的村莊。
從此后，在我行旅的路上——
母親與酸棗，清白了一條月船，促我追逐浩瀚；
那酸甜與清香，又馥郁出一片藍天，任我自由飛翔......
◆記憶那秋雨
蒙蒙雨絲，一如一張網(wǎng)，一張銀灰色的黏濕的蛛網(wǎng)，網(wǎng)罩秋的天空；
這張網(wǎng)，網(wǎng)住了一座老屋，它在風雨中陳舊著家譜。
老屋實在是老了，黑色的瓦片，竟然沒有發(fā)出沙沙的聲響，只有聲聲細微的嘆息。
前途迷茫的我，在滄桑的屋頂下，寂寥，空虛，還有莫名的沉悶。
母親過來了，看看我，沒有說話；
她提來一只木水桶，斜靠在門前，再用一根小巧的竹扁擔插入桶里；
接著，她好似在進行著收音機的調頻，那扁擔，終被她小心翼翼地移到恰好的“波段”；
原來她是在接屋檐雨。于是，在沉悶的雨網(wǎng)底部，豁然就有了“?！?，叮——咚.”的泉流聲。
接屋檐雨，不是為了喝，而是用來洗擦家用的；
不想，母親的一個不經(jīng)意，就給我的秋寞帶來了生機盎然的音響。
然，有多少個“不經(jīng)意”啊，都是母親給了我們，許多，許多。
聽啊，仿佛就在眼前：“?！?，叮——咚......”
◆故鄉(xiāng)來人了
一片晚云，伸出小手，悄悄地點燃了黃昏的天空，照亮了夢的村路......
你緊了一緊故鄉(xiāng)的披風，抿緊喜悅，故作深沉地迎著我走了過來。
我迫不及待：請問，有沒有把我的童年帶回來了哇？
哎呀，就是窖藏在村口的老槐樹下，那口古井里的笑聲！
請問，請問，你把它，打撈出來了嗎？你把它，曬干、晾凈了嗎？
我看著你，眸子如釘，打在你，故意的夷然自若的臉上，期待一陣春風，焦慮一個驚喜；
你，終于神神秘秘地從懷里，掏出一串，只有老家才能制作的小鈴鐺，搖響了“叮鈴鈴”。
驀然，故鄉(xiāng)的羊叫，犬吠，還有開門，關窗的聲音，一并交響耳際......
仿佛聞及故鄉(xiāng)，那濕潤的糞土，燒就炊煙的味道。
這時刻，暮雨打濕了鄉(xiāng)愁，濕漉漉的，一把惆悵......
◆鄉(xiāng)愁是什么
鄉(xiāng)愁是什么？是一條老巷子，一片月光——
里面有，李白舉杯邀月的歌聲，李商隱共窗剪燭的情事，李煜無言獨樓的寂寞；
還有，千古唐詩宋詞的秋風，和逝去的帶血帶淚的清夢......
鄉(xiāng)愁是什么？是母親的一片棉花——
越長越高，高成了潔白的云朵，一天天地堆在高天上；
亦或，時時刻刻，飄轉在我的腦海里。
鄉(xiāng)愁是什么？是一把清清白白的的薺菜花——
有溪頭的春水，有老屋前的草香，還有母親，埋頭麥田挑剪薺菜的身影；
親親切切的，清清楚楚的，刻骨銘心的，那記憶呵。
鄉(xiāng)愁是什么？是黎明前的一抹嫩白，是暮色中的幾聲鳥鳴——
都在游子，那微茫的眼眸中，爬進爬出......
默然。今夜，我一定做成一個，關于兒時，于河邊捉蜻蜓的夢......
鄉(xiāng)愁是什么？是一頭厚厚一層霜白了的亂發(fā)——
我問，該由誰來清理呢？窗外，一條溪河，在月光里靜靜流淌，還有一帆遠影。
我把手插進白發(fā)里，握緊著，握緊著，我疼痛的故鄉(xiāng)......
(編輯：作家網(wǎn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