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
什么愛,厚重而深沉?是父愛!什么愛,細(xì)長而深遠(yuǎn)?是父愛!什么愛,如泉水如高山?依然是父愛!什么愛,如天空如大海?還是父愛!父愛,道不盡、說不明!
父親,是一個不茍言笑的人。印象里,父親很少笑,總是板著一副面孔,威嚴(yán)的讓人懼怕。
7歲前,父親在城市里工作,我和母親生活在農(nóng)村。那是父親在家里的日子屈指可數(shù),每年只有過年和秋收的時候,父親會在家里住幾天,平常只有家里有急事、大事的時候,父親才會請假回家,處理完事情就有急匆匆趕回單位上班去了。那時,我對父親沒有什么印象,甚至有些陌生。記得父親每次回家,我都是躲在母親的身后,怯怯地、暗暗地打量他,也不叫父親。母親總會催促我叫父親,我才不情愿地叫一聲:“爸爸?!备赣H聽了,露出難見的笑臉,然后過來想要抱我在懷里,我卻躲開了。父親悻悻地,不知如何是好。每次都是母親來救場。母親拉著我站到父親跟前,“來,我們看看爸爸,都從城里給我們帶什么了?新衣服還是糖果?”爸爸忙不迭地打開他隨身帶的包,如數(shù)家珍地一件件往外拿出那些城里的稀罕物,漂亮的衣服、甜的掉牙的糖果、各色糕點、小人書……眼前花花綠綠的一堆新鮮玩意,一下子就吸引了我,之前的生分、膽怯一股腦消失了,樂得一下就鉆進(jìn)了父親的懷里,看看這個、嘗嘗哪個,幸福來得太快,還沒等父親反應(yīng)過來,我已經(jīng)抓起一把糖果一股煙跑出去到處炫耀了。“我爸爸回來了,他帶了很多東西,你們快看!”身后傳來父母的無奈“這孩子!”
幸福的時刻總是很短暫。每次,短則三五天,常則八九天,父親又要離家上班了。每次父親走的那天,我和母親都會在村口送父親上車,每次班車都開走很久很久了,連蹤影都看不到了,我和母親還站在村口不愿離去,望著遠(yuǎn)方,有幾次,母親背過身,一個人偷偷抹眼淚,我問她,她卻說沒什么。現(xiàn)在想來,那時母親一個人承受了太多、太多。
雖然那時父親每次回家,起初我對父親很生分,其實內(nèi)心還是很渴望父親回家的。父親回家后,不僅帶回很多新鮮玩意,也讓平日冷清的家熱鬧了許多,雖然父親少言寡語。那時的小小年紀(jì)的我,對父親還是有一點怨恨的。因為父親不在家的日子,我和母親的日子有點清苦。父親一走,家里所有的擔(dān)子全都扔給了瘦弱的母親,母親一個人既要照顧年幼的我,還要家里門外、沒日沒夜地忙活,連個搭把手的人都沒有。常記得農(nóng)忙時,母親照顧不來的時候,常趁著我睡覺的時候,將我一個人鎖在家里,一個人醒來在家磕了、碰了,沒人知道,等她忙完回到家的時候,我早哭成了淚人,母親看著,心疼得落淚,又沒有辦法,地里的農(nóng)活還要干,日子還要過,后來干脆就帶著我去地里干活,母親在地里干活,在跟前找個稍微平整的陰涼地,讓我自己玩,母親一邊干活,一邊時不時過來照看一下我。有時媽媽累倒了、病倒了,連個照顧的人都沒有,那時我就成了小大人,母親教我做這做那,母女倆湊合著吃點東西,母親實在撐不住了,才讓我告訴爺爺奶奶,讓他們幫忙,只要母親自己能應(yīng)付的,母親很少開口。母親是個強(qiáng)性子的人。這些她從沒跟父親說過。那時,我就想著父親快回家,像村里其他同齡的孩子一樣,父母都在身邊,一起忙活,母親生病就有人照顧了。
這樣聚少離多的日子,一直持續(xù)到我七歲的那年夏天。
那年夏天,父親不顧祖父母的反對和阻攔,頂著壓力,毅然將我和母親的戶口農(nóng)轉(zhuǎn)非,將我和母親從農(nóng)村接到城市里和他一起生活。父親要讓我接受城市里的教育。
父親的行為讓祖父母不滿,他們一次次地責(zé)問父親:“戶口轉(zhuǎn)了,你不打算生兒子了?”“先讓娃在城里上學(xué),娃上學(xué)是大事!兒子以后政策允許了,能生了就生,不能生就不生了,女兒、兒子一樣!”
很感激父親當(dāng)時的堅持,他的堅持,讓我和母親開始了新的生活,讓我的人生軌跡發(fā)生了改變。如果,當(dāng)年父親沒有那么做,也許我就在農(nóng)村某個犄角旮旯,面朝黃土、背朝天呢。
父親就是這樣一個人,只要他認(rèn)定的事,選定的路,任你別人怎么勸,怎么阻攔,父親都不會放棄,只要他要做的事,再難再苦,他都咬咬牙堅持,一定把事情做成。而我身上同樣有著父親這樣一股子勁,執(zhí)著地堅持著、追逐著自己的人生。
一直認(rèn)為,父親對我太過嚴(yán)厲,骨子里對他有一種敬畏。其實父親也有他的另一面,只是大多數(shù)時候,他不愿意讓我看到那一面。
記得初二時,闌尾炎手術(shù),父親在醫(yī)院陪護(hù)我,因為長時間的補(bǔ)液治療,加上天氣涼,血管有些疼,父親就找個玻璃瓶裝滿熱水,放在輸液管上,緩解我的不適??雌饋泶种Υ笕~的父親,沒想到還很細(xì)心呢。
還有,初三有段時間,我晚自習(xí)結(jié)束后,住在離學(xué)校比較近的父親的辦公室。有次,天要降溫,父親讓我走時多帶點衣服。我就是不肯。父親見拗不過我,就沒再說什么。第二天,果然降溫了,我懊悔不已。在我打開門的那一刻,父親頭發(fā)凌亂的拿著一件外套站在門口,我以為接下來,肯定是父親一頓劈頭蓋臉的責(zé)罵,可是,父親遞給我外套,什么也沒說,就默默離開了。要知道從家到父親的單位,騎車要一個小時。我仿佛看到了父親一大早頂著寒風(fēng),艱難地瞪著自行車趕了十幾里路,就為了趕在我出門前,把衣服送到我手里。我為自己的任性而愧疚。
這就是我的父親,總是把他最好的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