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在田野里歌唱(外一首)
一些事離我們很遠
遠得只剩下一個音符
從仰韶文化里孵化出來
經歷千年的發(fā)酵
猶如一窖醇香的酒
讓這個夏天在田野里
唱得如此粗獷,如此高亢
一抹色彩我們很熟悉
從黃昏的嘴邊蔓延開來
天際便有了土地一樣的沉重
那些匍匐在土地上的精靈
鼓般厚實的腳步與弓般彎曲的脊梁
牽著一頭叫“歷史”的黃牛
密密麻麻地走到今天
一群樓宇曾經如此狂放
沿著古樓蘭的繁華扎根
吸著羅布泊的水長大
當田野里只剩下干涸的風
土地便用沉寂的方式
掩埋起一段輝煌,一段文明
回歸洪荒
一種眼神來自昆侖之巔
讓我想起母親
專注吮吸奶頭的孩子
讓我想起父親
跪求雨水的蒼涼
可母親和父親都走了
把我們留在了昆侖腳下
一首憂傷的歌一直在唱
音符散落在牛羊的嘴里
散落在車輪的屐痕里
散落在城市擴張的腳步里
席地而坐,這個月圓的午夜
帶著虔誠滿含淚水傾聽
脈搏和呼吸從來沒有這樣局促
我看到憂傷的眼神
我看到田野里憂傷的眼神
不是為了田壟上過多的
野草和稻苗邊瘋長的稗子
而是城市舒展的笑容背后
那個日趨蜷縮的背影
憂傷是從那條小河開始的
豐滿的水草曾經豐滿了
田垅的血脈,血脈里
有麥香陣陣和稻香縷縷
甚至,連蛙聲都不忍遠離
斷流了,盡管雨水依舊豐沛
我卻知道,那是小河憂傷的
眼淚,失血的田野里
沒有了四季,也沒有了
伴著枕邊入眠的蛙聲
憂傷是蔓延的病
門前鋪滿石階的小路
路邊高崗上的老槐
習慣了以青苔為衣的古宅
常常在我的夢里哭醒
窗臺、屋角的那點綠聞不到草香
陽臺上的天空很窄
窄得容不下我的夢
星星帶著憂傷早已離開
我的脊背卻依舊留著憂傷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