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贈與秋
陳蕙卿
作者簡介:
陳蕙卿,女,筆名一棵楊先生,中學(xué)語文高級教師,江西省九江市中學(xué)語文教育研究學(xué)會會員,江西省總工會職工自學(xué)成才積極分子,中國國土資源作家協(xié)會會員,中國散文家協(xié)會會員。由中國文聯(lián)出版社出版七十四集歷史年代劇《家園》,著有長篇小說《代課老師》,散文集《行走高原》,多篇散文在報刊雜志上發(fā)表。
風(fēng)中,黃的色調(diào)已在不知不覺中爬上了葉的枝脈,濃濃的秋意涂抹在了窗邊的枝頭上。枝葉斑斕,似花非花,刺著人的眼。深秋,已和我們不期而遇。
不知為何,這個秋日總是連綿陰雨,難得晴日。或許是上天的眷顧,深秋的最末一日,微風(fēng)輕揚,艷陽高照。驅(qū)車前往城外,陽光溫暖地傾瀉而下,層層浸潤,郁悶已久的內(nèi)心便有了許多的暖意,眼里不覺也有了些許深秋的色彩。
車行向北,也不知走了多久,翻過一座小山包,眼前豁然開朗。藍天白云之下,只見鄱陽湖水落灘出,眼前是一望空闊的鄱陽湖畔濕地大草洲。遠遠地,鄱陽湖煙波浩渺,向天邊遠行;秋陽金色溫暖,躍動在了水波之中;青草連綿縱橫,蔥蘢在了濕地深處;號稱“最美水上公路”的便道,臥龍一般,慵懶在了深秋的暖陽中,蜿蜒過鄱陽湖的腹地,暖適地向?qū)γ娴男∩筋^悠閑而去。同伴說,很可惜,此時是秋冬季,枯水期。若是夏季的豐水季節(jié),湖水漫過這條公路的路面,只露出公路兩旁紅白相間的路樁和涼亭,站在此小山包上,遠看眼前駛過湖底的水上公路,宛如蛟龍一般,形成一幅水天一色的美麗畫卷。
同伴似乎有些遺憾,但我卻不以為然。陽光之所以選擇在這個深秋時節(jié)以如此熱烈的情懷,給予枯水期的鄱陽湖灘涂以溫情和暖意,一望無垠深秋的草系能以青蔥的色澤報之以青春,如潮的人流能夠歡愉在這片灘涂上,冥冥中似乎告訴了我們,在鄱陽湖畔廣袤的腹地中,有著足以感人的深秋的故事。
或許陽光的熱度,總能活躍人的細胞,增生人的情趣。走下“最美水上公路”的護坡,和著人流,向著鄱陽湖濕地的腹部深處走去。腳下是略帶黑黃的泥土,高高低低,松松軟軟,卻很有彈性,裸露在四圍青草的唇邊。漸進濕地的腹部,腳底越發(fā)松軟,青草漸次深邃,空氣里彌散著一股水氣、花草與陽光醞釀而成的香甜的氣息。不多會,青草如精靈般忽然散去,一捧紫色的云海際天而來,連連栽,綿綿長,淺淺搖,鋪天蓋地,環(huán)住了我的腰腿,窒息了我的心氣。
深秋的風(fēng)中,只見一朵朵紫色的蓼子花在鄱陽湖的濕地腹部顫栗不止,卻又笑意盈盈,搖曳出生命的活力與風(fēng)采。在這樣的一個深秋季節(jié),寒風(fēng)蕭起,漠漠無邊,湖水剛剛退卻,綠草也才剛剛生長,這蓼子花,竟然悄然地探出了一片片紫色的細嫩花瓣,在潮濕的泥土地上生長,衍生出一片紫色的花海,給人以夢幻般的奇景。
腦海里迅速搜集著有關(guān)蓼子花的詩句,在浩如煙海的詩句中尋了又尋,還是少之又少,只有宋末詩人黃庚在《江村即事》中稍作提起,“極目江天一望賒,寒煙漠漠日西斜。十分秋色無人管,半屬蘆花半蓼花”。卻原來,自古以來,這蓼子花開在深秋時節(jié),本就是蕭瑟,卻又開在寒水冷癖之地,在深秋寒涼之際,誰人會來眷顧?想來自是受人冷落,詩詞歌賦很是清淡,也就不足為奇。
但蓼子花卻自顧自的開了。在深秋的陽光下,在鄱陽湖濕地的腹部深處,在無人侵?jǐn)_的地方,開得滿天滿地,開得嬌艷明媚,開得縱情瀟灑。一片片,一簇簇,一蓬蓬,像春天里的迎春花,開出了自己獨特的韻味。清純而潔凈,美麗而端莊。無論是葉紹翁“春色滿園關(guān)不住,一枝紅杏出墻來”春的俏皮,楊萬里“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夏的秀美,辛棄疾“落葉西風(fēng)時候,人共西山都瘦”秋的哀怨,還是盧梅坡“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冬的贊許,這些四季的花草都因為過于被人關(guān)注,而沾染了人性的諸多氣息,于生長在清凈之地獨自秀麗的蓼子花面前,汗顏般的遜色了三分。
親近在微小的蓼子花身旁,我的心變得很安寧,沉浸在了這片紫色的流云花海里。深秋的濕地灘涂終將隨水位的上漲而再次沉入湖底,蓼子花卻毫不猶豫,依舊盡情地綻放,綻放出屬于自己一生一世的美麗?;蛟S它也知道,花兒們大都喜歡溫和的春風(fēng),喜歡嬌美的旭陽。而這寒風(fēng)瑟瑟的深秋,太缺少花的色彩了,所以,它便無懼地將自己短暫的花期放在了這個深秋,給寂寞的深秋送上了自己深情的一吻,送上了自己絕世的芳容。
花贈與秋。原來,這便是蓼子花的心愿。
2016年11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