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陽感懷
丙申重陽,是我被退休后度過的屬于自己的第一個重陽節(jié),也是我感慨萬千的日子。
是日凌晨,我邁著馬拉松靜走的步伐,來到城南河邊體育場晨練。隱約可見樹葉黃,秋風勁,晴空飄浮云,野草披寒露,遠山水中映。廣場公園里,舞伴拳友們早已擺成八卦陣、羽毛球空中飛,陀螺原地滾,空竹上下轉(zhuǎn),管弦歌聲鳴。好一派歌舞升平、欣欣向榮的歡樂景象!
我拾級而下,穿過跳廣場舞的列陣,來到田徑運動場,便尾隨著跑步晨練的人們一道,沿著田徑運動場跑道跑了三圈,然后順著河堤來到練習吹奏的樂隊旁停下,聆聽著西洋樂器的嗥鳴,欣賞著中外名曲的優(yōu)美旋律,不知不覺地被那動聽的音樂所感染,踏著節(jié)拍,晃著腦袋,沉靜在音樂世界的喜悅之中。
突然,我想起了今天上午還要參加黨小組學習例會,便下意識地掏出手機,查看時間。這時,發(fā)現(xiàn)有一條未讀信息。我打開信息一看,原來是我同事的兒子發(fā)來的一條訃告:“……我爸于農(nóng)歷九月八日亥時辭世,特告?!蔽铱窗研畔ⅲ睦锩腿灰惑@!再也沒有心情傾聽美麗動人的音樂了,便立即憂傷地轉(zhuǎn)身往回走,草草吃罷早飯就去參加老年支部學習例會去了。
會后,我徑直去了已故的同事家。來到院落,一眼望見院子上空用彩條布搭成的大棚,大棚下面坐滿了前來吊唁和幫忙送葬的面無喜色的人們;側(cè)面是一個用汽車搭建的治喪臨時戲臺。戲臺的LED幕墻中央顯示著一個大大的“奠”字,額頭上標注著:“沉痛哀悼艾××大人逝世”。戲臺正中跪著一個身穿白衣、頭戴百花的女子,手拿話筒,低著頭,用豫劇強調(diào)唱著哭戲。她不時地哀叫著“我的爹呀——!回來吧——!”她那種仿真的哭腔切切催人淚下,像一支巨手伸進我們的心臟,揉搓著我們的心。
大門外跪著幾個頭披白布的青年男女,彎著腰,低著頭,面對著前來吊唁的客人磕頭還禮。我也照例雙膝跪地將火紙放到火堆上焚燒,然后作揖、磕頭表示哀悼,并祈禱亡靈一路走好!我走進客廳,向亡靈獻上三炷香,然后勸其妻節(jié)哀,并陪坐在靈柩旁邊。其亡妻停止了哭泣,擦了擦紅腫的雙眼,用嘶啞的嗓音訴說著:“我們老艾不值得呀!他太正直、太廉潔了,辛辛苦苦工作了一輩子,直到他從鄉(xiāng)鎮(zhèn)所長職務改非退職至今,沒有牟取任何私利;自己有病,家庭生活困難,他都沒有向組織上提出過任何請求照顧的要求;改非退職后,他帶病打工掙錢補貼家用?!蔽艺f:“是的,人所共知,他是個廉潔奉公的好黨員、好干部,是我們尤其是年輕的黨員干部學習的榜樣?!彼龂@息地接著說:“今年元月,他才正式辦理退休手續(xù),本想可以享受國家退休養(yǎng)老金補助,安度晚年的,可萬萬沒想到他今年五月病情加重,住進了醫(yī)院;我也萬不該聽醫(yī)生的建議,同意給他做肝臟切除手術,讓他受那么大的罪!”我開導道:“醫(yī)生盡力了,你們母子盡心了,沒有遺憾!話雖這樣說,可在我心里,著實是五味雜陳,感慨萬千。
我在想,人到了退休年齡,并辦理了退休手續(xù),也就意味著人生最后一個轉(zhuǎn)折點。我與我的同事原基層所艾所長同一年先后辦理退休手續(xù)。正式退休后,應該享受國家養(yǎng)老優(yōu)惠政策,安度晚年,健康快樂地生活。然而,更為遺憾的是,他正式退休后還沒有過上一個真正屬于自己的節(jié)日——重陽節(jié),恰在第一個重陽節(jié)的前夜與世長辭了!我也沒有想到,我的第一個重陽節(jié)會是這樣的過法。我想到他,想到我親眼目睹的我輩同齡人中的不少同事、親朋、熟人先后離開了人世;又聯(lián)想到我自己已正式步入老年,即將進入古稀,不知道他們的今天將是我的哪一天?想到這些,我感到迷茫和沮喪,且在亡靈親屬的哭訴和哭戲演員嘶聲力竭的悲哀聲中傷感落淚。
作為我的要好的同事,在他生病住院期間,我未能幫他做點什么,心感愧疚和不安。我只能在他出殯前盡可能地多守護一段時間。直到夜晚九點,我來到戲臺前,為亡者點了一首《駝鈴》。在演員演唱著:“送戰(zhàn)友,踏征程,默默無語兩眼淚,耳邊響起(西去的)駝鈴聲……”的歌聲中,我再次燒了紙錢,并點燃三炷香,捧在手里,圍繞著靈柩轉(zhuǎn)了三圈,插進了香爐里,以表送他最后一程。同時也告慰他:遲早總會有那么一天,我們再相逢!然后,告別了亡者家屬以及在場的客人,離開了讓人悲傷的地方。
回到家里,打開電視,收看了屬于我的第一個重陽節(jié)晚會。晚會里,田華、胡松華等老有所學、老有所為的“70后、80后、90后”的老一輩藝術家、革命家,重展演唱、書畫才藝風采,為我們樹立了光輝形象和榜樣,鼓勵老年朋友們繼續(xù)勤奮向上,為國家、為人民奉獻余熱??赐晖頃?,我的沉悶的心情得到了釋懷。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久久不能入眠,我回想:我在職40年,為國家和人民做了很多有益的工作,功不可沒,但那只能說明過去?,F(xiàn)在人老了,退休了,但不能靠飲井中之泉虛度晚年,要繼續(xù)發(fā)揮夕陽余暉,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利國利民的事情,重操丟失多年的字畫、攝影、器樂等方面的業(yè)余愛好,參與健康向上的社會活動,保持旺盛的精氣神,開心生活,安度晚年。我覺得:人有生必有死,每一個人都不例外。只要我們生而有為,死而無憾!
重陽夜無眠,署文以記之。
譚立華
2016年10月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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