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悶熱的晚上醒來,秋意已濃,今日,即是白露。
有人把立秋分為三候:一候涼風至,二候白露生,三候寒蟬鳴。無所謂幾候,無非提醒眾生,夏已盡,天氣轉(zhuǎn)涼,所謂一葉便知天下秋。
這個夏天,對我而言是個苦夏,各種瑣碎,數(shù)次奔波,收獲甚微,所幸的是,瑣碎的平平安安,平安就是收獲。
閑暇之時,我喜歡讀幾頁閑書,喝幾杯清茶,寫一些簡單的文字,想一些力所能及的夢想,做一些切實可行的事,日子就這么過了,但是,不知為何,對于立春入秋總是極為敏感的。
印象極深的賈島用“一點新螢報秋信”,秋正是在“飛光千點”的詭秘曼舞中悄悄地來的,呼應(yīng)它們的,是千百種蟲感應(yīng)清氣,使足了力氣的求偶聲。暑氣未盡,繁星鑲天,樹影斑駁,蟲鳴鳥吟。初秋其實最有詩意,因為進入中秋,涼意四浸,萬物開始收斂而帶刑殺,就難聽到歡愉的蟲聲了。
文字不長,“立秋”的意境基本有了,中國文最擅長用文字意淫,淫山川風物以寄情,淫流水落花以托志。不過,朱偉先生①筆下的秋,不管是飛螢還是流水,今日活在都市里的人怕只有意淫才能感受到。
夏末初秋,蟲兒在樹下草間嘶鳴,飛螢在暗夜里漂浮,樹影闌珊,這些詩意如今大多都居住在鄉(xiāng)間。有些回不去的故鄉(xiāng),也難得一見這樣的秋夜了。被鋼筋混泥土圍困,在擁堵的道路上滯留,在刺鼻的尾氣里喘息,哪有這些個詩情畫意?
詩意,離我們越來越遠,現(xiàn)實里幾乎尋他不見,對大自然的諸多美好描述,都是兒時在鄉(xiāng)間的記憶片段。
猶記得,兒時每逢中秋國慶,父親都會帶我們?nèi)ムl(xiāng)里,一是回家探親,再者他們惦記鄉(xiāng)下還有那一畝三分地的花生和紅薯。平日里都托親戚照料,可每到假期,他們都要來鄉(xiāng)下親自忙碌。那年讀三年級,父親帶我們幾個去挖花生,我和姐姐在花生地里盡挑新嫩的花生,挖一個吃一個,以至于后來挑出了經(jīng)驗了,只要小手能壓破的殼兒,都是味甘水嫩的。當年那些不值一提的瑣事,如今想來,都有了別樣的意味。
忙碌的現(xiàn)代人大部分都忘記了甘甜的山泉、稻谷的清香,以及新鮮的泥土,人們匆匆忙忙奔向遠方,把身前手后的詩意遺落在車輪下,或拋棄在酒桌中。今晨,趁著秋風靜好,帶上心情,去尋找屬于心中的那份詩意。
(備注:朱偉,曾為知青。1978年起擔任《中國青年》記者,1983年起任《人民文學》編輯,1993年起任《愛樂》主編,1995年起至今任《三聯(lián)生活周刊》主編。編著有大型古典音樂工具書《音樂圣經(jīng)》,著有散文集《有關(guān)品質(zh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