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江大峽谷的歡歌
詹海燕
拂曉時,下了一夜的雨終于停歇了,淋淋瀝瀝的雨并沒有打亂我們出行的計劃。行駛在貴開路上,公路兩旁灌木叢生,密密匝匝的原生態(tài)植被高高低低地覆蓋了山坡,綠綠的養(yǎng)眼。像貴州大多數(shù)“養(yǎng)在深閨人未識”的美景一樣,南江大峽谷也不例外。距貴陽不過幾十公里,而真正去游玩倒是第一次。
不用走更多地方,只需一個南江大峽谷,你就可以看到林林總總姿態(tài)萬千的喀斯特地貌,一灣狹谷,一曲清溪,唱一臺山水歡歌。
高原的初夏陰晴未定。從南江出站一路下行海拔降了三百多米,溝谷風(fēng)大,下車猝不及防的降溫讓我們措手不及,頭頂?shù)奶炜找廊魂幊?,似乎還會有雨的跡象。
身處黔中開陽南江大峽谷的谷口,腳下和四周是來自五億年前的地層。大自然面前,人總是很渺小,即便是一山一石,一樹一草,也不可小視。腳下的石灰?guī)r毫不起眼,卻古老得令人難以置信。灰白的巖石被黃色的土壤覆蓋,在陡崖、坡腳才零星出露真容,這些石頭都經(jīng)歷了億萬年時間的鍛壓。遠(yuǎn)古,貴州和周邊都是一片汪洋,巖石不斷堆積疊壓,形成厚達(dá)幾百米的地層,隨著地殼逐漸隆起,在各種力的作用下變形,剪切與擠壓,褶皺與斷裂,所有的角逐都深深地融進(jìn)了地層的記憶,埋進(jìn)地底深處。
大自然是最好的雕刻師,用了陽光、風(fēng)和水共同創(chuàng)作,形成了奇峰、陡壁、峽谷、瀑布、鈣華、溪泉、巨石。山石、泉流、樹林、人與村落相互選擇,在時間的打磨下沉淀出和諧的音符,成為一幅最美的構(gòu)圖。不用走更多地方,只需一個南江大峽谷,你就可以看到林林總總姿態(tài)萬千的喀斯特地貌,一灣狹谷,一曲清溪,唱一臺山水的歡歌。
山谷狹窄而曲折,蜿蜒不見盡頭。清亮的清龍河無聲地流淌,在陰霾的天空映射下呈現(xiàn)出沉悶的金屬光澤,仿佛山水間一闕如歌行板低沉而舒緩,讓人身心松馳。發(fā)源于貴陽修文六屯鄉(xiāng)的清龍河名不見經(jīng)傳,全長不過50公里,在開陽流經(jīng)禾豐、南江2個少數(shù)民族鄉(xiāng),在小南江匯入清水河。50多公里的流程,沿岸碧波翠浪,自然秀麗,風(fēng)光如畫。河水不時在岸邊逗弄起朵朵雪白的水花,調(diào)皮地?fù)溥M(jìn)水中,好似嬰孩撲進(jìn)母親懷里,我好象聽見河水咯咯的笑,忍不住上前俯身鞠一捧沁入心脾。
不知何時,天空明亮朗闊,厚重的積雨云四下吹散,拉扯成棉絮般的纖云,依稀可見到蔚藍(lán)色的天空,一行人說說笑笑,心情好了許多。
小小的水滴,宛如魔術(shù)師之手,以千萬年之功幻化出了最美的風(fēng)景,或石幔曳地,或靈龜下山,又似石花綻放,靈芝生香……面對此景,我們有什么時候理由不加以珍惜大自然慷慨的贈予。
從喇叭狀的谷口東行,山崖如屏擋住了河水的去路,也擋住了我的腳步。靜立于岸邊,眾人等候渡船。河水因山崖阻隔驟然開闊,潭水幽深翠綠如珀,明鏡一般,微風(fēng)吹來,一池潭水輕輕蕩漾,仿若吹皺的藍(lán)絲絨波光粼粼。頭頂?shù)奶炜瞻自迫粜?,潭底纖云弄巧,湛藍(lán)藍(lán)的天倒映成暗黑的底色,山形樹影清晰地印在水下,吱吱喳喳的綠尾雀鳥歡快地叫個不停,倏地兩只灰雀嬉戲著蹬枝飛走,空留枝梢在水底輕輕晃動。
船工撐篙劃過,刺破了青天。一對羽毛艷麗的鴛鴦前后游著,眼尖的游人驚喜地叫起來,船工一定見慣了這種場面,嘴角微微笑著面色淡定。在我們艷羨的目光中,鴛鴦不慌不忙地游進(jìn)林蔭深處。崖壁茂盛的密林里,又響起異樣的動靜。啊,猴子,猴子!果然,幾只獼猴在樹梢跳躍打鬧而去,只遺憾我僅看見猴子模糊的影子,喧鬧的山林就歸于了平靜。
船行了幾分鐘便到了山腳,繞山而過,藏匿在山崖背后的狹谷,靜謐而幽遠(yuǎn),原始茂盛的林木莽莽森森,望不見盡頭,我仿若武陵人來到世外桃源,好奇地張望。
沒走幾步,一座“金鐘”聳立對岸,霞光映照金光閃閃,這便是中國第一鐘之稱的“金鐘瀑布”。它真是一口名副其實的“大鐘”,中空可容數(shù)人,敲之有金石之聲,我想即使能工巧匠也未必能造出這樣的金鐘。據(jù)說它是國內(nèi)最大的鈣華瀑布,有30多米高,淋淋瀝瀝的雨滴天女散花般從崖壁灑落在金鐘上,叮叮咚咚如擊缶彈磬,為游人演奏清麗的歡歌。而這口“金鐘”正是得益于這涓涓細(xì)流。從地層滲出的地下水富含的碳酸鈣,當(dāng)遇到陡坡或是凸起流速減緩,水花四濺,水中的二氧化碳逸出,碳酸鈣漸漸沉淀下來,形成了白色鈣華,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令人嘆服的石頭的瀑布。小小的水滴,宛如魔術(shù)師之手,以千萬年之功幻化出了最美的風(fēng)景,或石幔曳地,或靈龜下山,又似石花綻放,靈芝生香……面對此景,我們有什么時候理由不加以珍惜大自然慷慨的贈予。
霧是水溫柔的極致,柔若無力的水卻又是百變?yōu)閯偀o可阻擋。在南江大峽谷,時時看到這水的力量,聽到水的歡歌,時而輕柔,時而狂飆,時而和風(fēng)細(xì)雨低徊婉轉(zhuǎn),時而急雨如驟怒吼湍流。因地下河的淘蝕坍塌的巨石堆疊在河道,巨石的阻擋,狹窄的河床,溫順的清龍河變了臉,山谷間充斥著它驚天動地的咆哮,即使隔得很遠(yuǎn)也讓人震耳欲聾。它急促的怒吼,梟叫著要沖破山石的阻礙,一次次的奮力撞向石頭,向崖岸沖去,在山石上卷起大朵大朵的浪花,激蕩起似煙似霞的一片水霧。這至陰至柔的水啊,釋放出山石一樣的力,經(jīng)年累月,切割出千溝萬豁。
一方水土養(yǎng)一方人,一方水土有一方語言,樹和草都有自己的思想和語言,它們用肆意而挑剔的眼光與山石擁抱,與潺潺流水相談歌詠。
清晨的游人稀少,我放慢腳步,聚斂心神,凝視著這天然渾成的山水畫卷,生怕自己像粗魯?shù)挠奕梭@擾了沉睡的美人。夜雨讓南江大峽谷通透明媚,升騰的霧氣不斷聚集,生成一團(tuán)團(tuán)白色的云朵輕紗般纏繞在山腰。抬頭仰望,蔥郁的山谷被乳白色的濃霧籠罩,閃耀著輝煌溫暖的陽光為霧靄繡上燦爛的金邊,透出金黃色的霞輝,仿佛仙境瓊海。
狹谷愈往里走愈狹小,有時需緊貼狹壁,僅可見一線藍(lán)天。黑黝黝的山崖變得濕滑,木質(zhì)棧道懸在河道上方,底下是急流的清龍河。走在峽谷的小道上,空氣清爽得洗凈你的肺,忍不住大口的呼吸。如果從外面看,難以發(fā)現(xiàn)在綠蔭覆蓋下的小道。靜謐的峽谷仿佛還未蘇醒,卻又萬物萌發(fā)??諝狻⑺?、陽光是生命維系的養(yǎng)料。同所有的峽谷一樣,陽光成為南江大峽谷的緊缺資源,修長的喬木筆直如冠,占據(jù)了上層最好的位置,貪婪的灌木伸出枝條爭奪著照進(jìn)峽谷的每一縷陽光,滕本植物能伸能曲,撒出滕條尋找自己的陽光,伏地的草本只能委曲地吸收透過樹葉間的光線。繁復(fù)的林木綠草,或依山石,或深扎地底,各取所需,自成一體,高高低低,滿眼是或深或淺的綠,猶如一片綠波,沁人的花香葉香讓人不由得醉了。
峽谷上方的天空云朵急飛,忽而一縷金色的光線直射谷底,為幽暗的谷底罩上一層金光,一切都象初生,一切都透著亮透著鮮嫩。毛茸茸的新葉閃著夢幻的色彩,在你眼前熠熠生輝,嬌艷的山花嫩生生的顫微微地在微風(fēng)中搖擺,嬌嬌怯怯惹人愛憐。翅羽艷麗的蝶兒逐花蹁躚,帶一身粉香的蜜蜂忙著采蜜,亮晶晶的甲蟲站在葉片上為這難得的陽光抖開雙翅,小小的生命相安,峽谷深處,依然繁茂盎然,悄然奏鳴著一曲生命的歡歌。
一方水土養(yǎng)一方人,一方水土有一方語言,樹和草都有自己的思想和語言,它們用肆意而挑剔的眼光與山石擁抱,與潺潺流水相談歌詠。每天都有新的生命在曠野優(yōu)雅地任性的釋放,無拘無束地散發(fā)生命的況味。走在密布濃蔭的小路上,篩子濾過的陽光晶亮亮耀眼,彌漫著土腥與植物沉腐氣息和新生嫩芽清香味道撲鼻而來,喚醒了記憶中自然而熟悉的味道,親切而美好。
行走于峽谷,聆聽生命的歡歌,我急切地想探求,在這片原生態(tài)的峽谷深處,究竟還藏著多少秘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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