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白菜里的記憶
李樹偉
又到了儲存大白菜的季節(jié),街面上前一車,后一車裝的都是大白菜。
小時侯,我家里生活困難,到了秋冬兩季,媽媽就讓我們兄弟姐妹到菜店,去撿拾從白菜車上掉下的白菜幫子和白菜葉(當然,我看到白嫩的菜心也不免掏上幾把),回家后,媽媽用開水燙過,給我們包大菜團子吃。那時的大白菜,因為便宜,又便于儲藏,它成了家里的主要蔬菜。
后來兄弟姐妹長大了,媽媽同我們生活在一起,家里各種新鮮的蔬菜都吃不過來,可媽媽對大白菜仍然情有獨鐘。每到這個時節(jié),媽媽總買上一些儲存起來。我們搬入樓房之后,媽媽這個愛好,讓愛干凈的兒媳婦很反感。但媽媽喜歡去做,我們也沒有辦法,總不能看著一個七十多歲的老人,自己把一百多斤的大白菜,搬到七層樓的家里吧?
于是,在兒媳婦的責怪聲中,媽媽每每討好地笑著,向鄰居炫耀著:“老李呀,你家買了嗎?”我和妻子氣喘吁吁地幫她把大白菜抱到七樓,媽媽興奮地跟在后面,像揀個大元寶。
每年秋天,從大白菜上樓開始,隨著家里的空氣質(zhì)量明顯變異,***精神頭兒卻明顯提高。她有事兒干了,每天總是很早起來把白菜們搬到陽臺上晾、曬,晚上,太陽偏西,再搬回屋里??吹綃寢尭吲d的樣子,兒媳婦倒也明白了儲藏大白菜的意義,她不是為了省下幾個小錢,而是為了媽媽晚年有一個樂子罷了。每年,我們家的年夜餃子,都是用大白菜做餡,我已經(jīng)吃了五十多年了??墒牵衲?0月1日,媽媽突然病逝了,今年的大白菜沒有人再去買了,我真覺得生活中缺少了什么。
大白菜是大眾菜,在中國老百姓中有這樣的說法:“虎是中國的獸中王,椿為中國的樹中王,牡丹為中國的花中王,白菜則是中國的菜中王?!蔽也辉诤踹@話有沒有現(xiàn)實意義,我只知道中國人對大白菜的感情至厚至近。明萬歷年間,江西鉛山縣縣令笪繼良有著名的《白菜碑》,他在上面題字說:“為民父母,不可不知此味,為我赤子,不可令有此色。”當?shù)匕傩战ⅰ栋撞吮?,是為了紀念他把百姓視成父母,把百姓賴以生存的大白菜,惦記心上。
而今天,我記述大白菜,是為了思念媽媽,也是為了紀念一個過去的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