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在童年的紅花草
小時候,老家鄉(xiāng)下四月的田野中,最蔚為壯觀、最令人驚艷的一道風景線,應(yīng)該是一片片盛開的紅花草了。
紅花草是通俗的叫法,村民們還稱它草子,其實它還有一個美麗的名字,叫紫云英。紅花草是稻田冬養(yǎng)的重要綠肥,在老家就流傳有“塘泥泥豆紅花草,農(nóng)家做田三件寶”這句諺語。上世紀80年代前,在老家農(nóng)村每年都會種植。每當晚稻收割前15-20天(即水稻“勾頭期”),村里的稻田便全部撒上紅花草種,不出幾天,倔強的紅花草就從稻莖周圍,爭先恐后地破土發(fā)芽,晚稻收割后田野里茸茸嫩嫩的青綠一片,鄉(xiāng)村的田野綠意盎然。
紅花草剛長出時,兩根葉莖纖細有如發(fā)絲,托起兩片圓圓的、薄薄的如黃豆粒一樣大小的葉子,像一個弱不禁風的少女,讓人心生憐憫,更感擔心。擔心她在雨不止、雪不停、霜不斷的寒冷天氣中能不能存活、長大?
其實擔心是多余的,紅花草有超強的生命力,在寒冷的天氣,她依然生、依然長,待氣候捎一轉(zhuǎn)暖,更是像吃了激素似的開始瘋長,生怕辜負種田人的期盼,生怕愧對春天的暖意。
三月的鄉(xiāng)村風和日麗,鋪天蓋地的紅花草,開著一朵朵帶霜綴露的小紅花,恰如小伙子舉著一支支小火把,又似少女撐著一把把紅色小傘,鄉(xiāng)村大地成了花的海洋,讓人感受著早春的暖意。
到了四月,紅花草就進入了“花事”最盛的時期,此時,遠方的趕蜂人來了。養(yǎng)蜂人是最善于趕季節(jié)的,往往在清明前后,就肩挑車載地搬來了大批蜂箱,堆放在村前宅后的場圃或田埂灘上,放蜂采蜜。田野立即熱鬧了起來,成千上萬的蜜蜂,飛向花兒朵朵的紅花草,空氣中充盈著嗡嗡的蜂聲。這個季節(jié),就是孩提時最幸福的時光了,我和伙伴們在長滿紅花草的田地奔跑、跳躍、玩打仗、捉迷藏、捏蜻蜓、撲蝴蝶……累了就躺著,仰臥和翻滾,無妨,厚厚的紅花草為墊,只是把衣服染成了片片迷彩。
莊稼人對紅花草是厚愛有加,紅花草雖然是草,莊稼人可從不把紅花草看作草,而是當作了寶。在老家農(nóng)村種紅花草只是用來養(yǎng)田的,不會用于其他目的,這是村里不成文的規(guī)矩,且代代相傳。小時候我打過豬草,但從不敢去撥一根紅花草。小時候我也放過牛,但沒有讓牛去吃過紅花草。村里人也知道紅花草是喂養(yǎng)牲口的上好飼料,但從不用紅花草去喂雞、喂鴨、喂豬,甚至吝嗇得連為土地辛勞一生的牛也不舍得讓吃上一口。記得父親犁田時,總會給牛戴上竹蔑口罩,牛在犁田時眼睜睜看著綠油油的紅花草,饞得是直流口水。
紅花草沒有辜負莊稼人的厚愛,它以綠色點綴大地,以紅花裝扮自然,更以自己的血肉之軀給貧瘠的土地以營養(yǎng),給貧血的泥土以滋補,這種知恩圖報甘愿獻身土地的精神讓大地感動,讓莊稼人肅然起敬。
隨著農(nóng)業(yè)科技的發(fā)展,傳統(tǒng)的耕作方式改變后,綠色植物肥已被化肥取代,農(nóng)田也再沒有休閑之時,于是,我們今天已很難再看到大片大片的紅花草了,即使有,也是一小塊一小塊的,分布于廣袤的田野中,讓人欣喜于傳統(tǒng)耕作進步的同時,亦有一種淡淡的哀傷。
(編輯:作家網(wǎ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