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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秀發(fā)高綰，露出修長如天鵝般的脖頸。一件湖水藍(lán)的春衫，如風(fēng)拂過，在她瀲滟的眸底漾起一痕淺淺的綠漪。她低著頭，安安靜靜地坐在那里，我只能看見她半隱在丁香花樹旁的美好側(cè)影。天空很藍(lán)，流云如絮，柔暖的陽光為她披上一層雪潤的紗衣。她的手像兩只翩躚的蝶兒，正用彩線穿起一縷縷春風(fēng)，一針一情牽，一線一溫柔，光影過處，一朵一朵的繁華便在她指尖渲染成一幀春天的流景。又似有蜂蝶隱隱，振翅欲飛，栩栩如生。

  “哇，好美！”我情不自禁地脫口而出，驚起了花樹旁專心刺繡的女孩。她手指一顫，一顆紅寶石般的血珠便從她左手中指間冒了出來。女孩有些慌亂的抬頭瞄了一眼，我只來得及看到那一雙清澄如水的大眼睛和一張略顯蒼白的俏臉，她就像只受驚的麋鹿一樣消失在花叢中。如隱世的狐仙，又似鏡花水月的幻夢。長風(fēng)吹過，唯有丁香花樹枝搖葉舞，以及那滿墻凝煙滴翠的綠蘿。

  順著花枝搖曳的方向過去，是一座干凈整潔的院落，房前屋后花木相映。一樹粉紅的桃花，一叢疏落的薔薇，幾株豆蔻的海棠，幾簇嬌艷的迎春，一蓬淡紫的鳶尾，一莖虬髯翡綠的葡萄藤，夾雜著細(xì)碎繁密的丁香，入眼處，竟是滿目含春，花香怡人，風(fēng)煙俱凈，仿佛濃縮的水鄉(xiāng)江南，一幀絕妙的水粉。

  我呆了一下。昨晚過來時天已向晚，況旅途勞累，哪有時間和心情左顧右盼？孰料這僻靜的小山村，竟有這樣一處堪稱園林的景致。我急奔下樓，表姐從廚房迎出來問：“這就開飯了，你還去干嘛？”

  “我去隔壁瞧瞧。簡直就是個花園啊！”我由衷驚嘆。

  “哦，那是葛姨家?！北斫闵裆行┕殴?，又有些復(fù)雜地攔住我，“你還是別去吧?！?/p>

  我聳聳肩表示狐疑。

  “唉，怎么說呢？葛姨離過婚，又慘遭車禍，之后帶著高位截肢的女兒，性子有些古怪，脾氣躁動易怒，一句不通就跟人大吵大鬧，我怕你貿(mào)然過去，討個沒趣?！北斫銍@口氣，但言辭間頗有些敬重?！八齻冊谶@鄉(xiāng)下生活，也不容易啊?！?/p>

  我的心猛地一揪。有著那樣一雙靈動烏黑大眼睛以及靈巧如穿花蝴蝶手的女孩，有著那樣嫻靜美好側(cè)影的女孩，竟有那樣慘痛悲苦的經(jīng)歷，那么，她指尖涌出的繁花春景背后，有著怎樣的酸楚和艱辛？

  葛姨家的院墻是一人高的銹竹編成，枝枝蔓蔓的矮牽牛競相纏繞，蓬蓬勃勃的葉脈間已孕出幾顆小小的花蕾，孩子氣地探出粉紫的骨朵。竹籬內(nèi)，幾畦嫩綠的菜苗排著整齊的隊列，隨風(fēng)搖曳。豆角、黃瓜和絲瓜都搭上了架子，零星冒出一朵黃色的花蕊，水靈靈的喜人。檐角還有一株半開的玉蘭，瑩潤粉純的朵白為小院平添幾許素雅和清貴。

  我再次呆了一下。能把一個農(nóng)家小院侍弄得如此精致優(yōu)雅的葛姨，怎么會是表姐口中那個躁怒的女人？就在我有些躊躇地站在緊閉的竹籬邊探頭探腦時，一位碎花上衣的中年女子從繁綠的矮牽牛旁探出頭來瞅了我一眼，雙眉豎起，眼神淡漠冰冷得出奇。不等我開口，一團(tuán)雜草就扔在了我身上，緊接著就是一聲喝罵：“滾！賊眉鼠眼的，一看就不是個好東西！”

  我大汗著落荒而逃。

  我坐在陽臺上，把滿目的姹紫嫣紅調(diào)成繁多復(fù)雜的水粉，用手中的畫筆，一筆一筆勾勒出長空、遠(yuǎn)山、美麗卻安靜的原野和村莊，以及行走在畫中的人。為了尋找靈感，我甚至穿山涉水來到了遠(yuǎn)在千里之外的表姐家，只為在本屆青年書畫藝術(shù)展中嶄露頭角。

  午后的晴空如洗，長風(fēng)如薰，我安坐在春天的門楣，為自己的理想插上潔白的翅膀，醉心于放飛躍動的青春和對藝術(shù)的暢想，渾不覺天已向晚，暮色已近。

  畫筆收轉(zhuǎn)，一幀山村春深圖躍然紙上。我長長地舒了口氣，深覺自己的千里奔襲大有裨益。表姐從背后探出頭來，突然指著那道低眉婉約的小小人影驚呼一聲：“逸飛，你怎么把許然畫進(jìn)去了？”

  許然？丁香花邊那個秀發(fā)高綰的女孩？我怔了怔，整個下午我都專注作畫呀，也許是她一直都在那里，無意中成了我筆下的風(fēng)景。我不以為意地笑笑，原來那個隱在丁香邊繡花的女孩叫許然。很好聽的名字啊。

  之后的時間里，陸陸續(xù)續(xù)聽表姐他們說起葛姨和許然的故事。知道她們來自繁華的大都市。許然曾經(jīng)是個品學(xué)兼優(yōu)的富家小姐，鋼琴、舞蹈都非常出色。十二歲那年，離異后的葛姨帶著女兒出國旅游，一場車禍奪去了許然的雙腿，也奪去了她所有的幸福、驕傲和自尊。葛姨悔恨自責(zé)得無以復(fù)加，看著幾若廢人昏迷不醒的女兒痛不欲生。幾度尋死，又狠不下心將女兒也帶上絕路。后來，便帶著許然輾轉(zhuǎn)千里，在這個偏僻的小山村落戶生根，一晃，已經(jīng)六七年了。據(jù)說葛姨雖然對人躁怒，但對許然卻百依百順，疼愛到了骨子里，從不讓她走出院子與人接觸，也從不加以輕斥。

  再次見到許然，是在幾天后的午間。她穿著水綠的襯衣，恬然安靜的坐在那里，微垂臻首，一針一線勻出繁花朵朵，一點都看不出曾經(jīng)遭逢過大難。仿佛世間所有塵事，都不過是她指尖春風(fēng)。蝶翼飛過，滿院薔薇香動，有桃紅微落，跌進(jìn)她膝頭繃圓的畫布中，便與那花樹草木融為一體，遍尋不著。不知是花瓣染紅了微雨，還是那一根根五彩的絲線潑染成了一片桃紅。

  此景應(yīng)入畫呵。我情不自禁地低呼出聲：“嗨，許然。”

  她微微一怔，星眸電轉(zhuǎn)，飛快地瞥了我一眼，清亮亮的大眼睛里有著狐疑、慌亂和羞怯，蒼白的俏臉迅速涌起一朵紅云，她收起手中的畫布，又像只受驚的小鹿，下意識地就要逃離。

  “你別走啊許然?！边@丫頭也太敏感了點吧？我心底苦笑，溫聲道：“我是聽我表姐說的。你是在繡花嗎？真好看。能給我看看嗎？”

  許然咬著下唇猶豫了一下，沉默著轉(zhuǎn)身，緩緩消失在花樹間。鐵質(zhì)的輪椅泛出冰硬的冷光。那冷光，如一根尖銳的利刺，瞬間擊穿了我的心臟。

  我悵然。這樣年輕美好的一個女孩，生命原本已經(jīng)不幸，就不該把自己再次封閉在昔日的痛苦和陰影里，讓自己生活得如此敏感脆弱、偏執(zhí)淡漠啊。

  我突然揚起手，用力把鞋子扔進(jìn)了薔紅薇白中，光著腳一路奔去，叩響了那扇緊閉的竹籬，一疊連聲喊：“許然，許然，許然?！?/p>

  許久之后，竹籬悄無聲息地打開一條縫，許然坐著輪椅出現(xiàn)在我面前。她低著頭，那雙蝶翼般靈動的雙手緊緊地絞在一起，放在蓋著灰色毛毯的膝蓋上，一張臉由于緊張和慌亂愈發(fā)蒼白得近乎透明。

  “不好意思許然，打擾你一下?！蔽乙槐菊?jīng)地開口，絲毫不覺得這個理由是多么蹩腳?！拔医旭R逸飛，我是來取鞋子的。我的鞋子不小心掉進(jìn)你家花園了?！?/p>

  許然啊了一聲，錯愕之下?lián)P起臉兒，一雙大眼睛瞪得溜圓，長長的睫毛撲閃幾下，精致小巧的五官一下子就鮮活起來?？瓷先?，也就十六七歲，正是恰同學(xué)少年時。

  我推開竹籬，大步向后院走去。許然驀然驚覺，有些慌亂地跟上來小聲說：“喂，你，你等一下，我去拿?！?/p>

  她的聲音脆若鸝鳥，清甜嬌軟。我渾然不理，穿過低矮的竹籬，穿過蔥綠的菜畦，一眼就看見許然家廳堂上掛著一幅清明上河圖，富貴風(fēng)流、繁華喧囂的生活氣息撲面而來，與這個安靜幽深的小院形成強(qiáng)烈的對比，也與鄉(xiāng)下人的喜好大相徑庭，我深以為奇。凝神看去，雪白的墻面上，精心框裱過的梅蘭竹菊風(fēng)骨嶙峋冷冽，濃濃的書香味在小小的院落里縈懷不去。見我仔細(xì)打量墻上那幾幀肆意潑染的墨筆，跟進(jìn)來的許然小聲解釋道：“那，那都是我繡的。”

  一次不速之客的經(jīng)歷，讓我領(lǐng)略了這個女孩是多么聰穎靈秀、蕙質(zhì)蘭心。屋子里，到處都是她的繡品。除了廳堂那幅清明上河圖，其它都是精巧繁復(fù)到極致的花兒。從艷若芳魂的梅朵，到玉骨冰肌的水仙，從明麗可人的迎春，到純白素凈的玉蘭，從嬌嫩欲滴的海棠，到國色天香的牡丹，從含羞帶怯的連翹，到花團(tuán)錦簇的芍藥、杜鵑和丁香……一朵朵、一束束、一樹樹、一叢叢，每一片脈絡(luò)都清晰可辨，每一朵花兒都栩栩如生，五彩的絲線在她的指尖如同擁有了靈魂，精心詮匯成一片花的海洋，給人以極強(qiáng)極美的視覺沖擊和藝術(shù)感染力。置身其間，只覺目眩神迷，動人心魄。

  我可以想見，無數(shù)個晨間午后，亦或是光暈如薰的夜里，許然靜靜地坐在輪椅上，秀發(fā)如云，斂眉垂首，皓腕輕揚，素墨畫心，以芳菲為魂，以清艷入骨，用五彩的絲線串起那些曾經(jīng)美麗的過往和少女情懷，一針一情牽，一線一溫柔，以心血催開這姹紫嫣紅的萬點春色，繡出這滿紙春風(fēng)，深了整個如花季節(jié)！

  這密密匝匝的每一針每一線，都是她對生命的無限向往和依戀呵，亦是她眼中的整個世界！上蒼何其不公，竟讓這樣一個聰慧美麗的女孩失去了完整的家庭和父愛，又讓她失去了行走的權(quán)利，只能蝸居在這偏僻的小山村，日日伴著躁怒古怪的母親，小心翼翼在生活的夾縫中求生求存。

  那一瞬，我震撼到說不出話來。

  “喂，你，你走吧，我媽媽就要回來了。如果她……呃，她會不高興的。我，我不想她擔(dān)心，也不想傷她的心?！痹S然怯怯的聲音，驚起了猶自沉醉的我。那對鞋子，已經(jīng)被許然撿了回來，靜靜地臥在我腳邊。

  “我想知道，你所繡的，為何全是春風(fēng)？”歲月更替，春夏秋冬，四季交織的景，才是一段完整的人生啊?？稍S然筆下繡摹的只是春風(fēng)，一朵一朵，皆是春色。

  許然神情一暗，清澄的眸底蒙上一層薄薄的霧氣，水光瀲滟，惹人憐惜。她背轉(zhuǎn)身去，聲音有些發(fā)顫?！皩τ谖襾碚f，夏太熱烈，秋太寒涼，冬太蕭瑟。也許，只有在這繁花競?cè)镜拇褐ι希也拍苓b想起那些被禁錮在靈魂深處曾經(jīng)肆意行走奔跑的幸福，才能聽見花開花落的聲音，才能留住些許點滴溫存的記憶。只有春天，才充滿著希望、溫暖和陽光，才能照進(jìn)我破碎痛苦的心空，讓我掙扎著活下去，不至于陷入無底的暗黑和深淵?！?/p>

  我渾身一震。這個女孩，這個女孩，看似柔軟脆弱的外表下，是一顆多么孤傲堅強(qiáng)的心！失去雙腿，也就失去了自由和信念，失去與這個世界深情相擁的機(jī)會?？伤?，卻用自己的雙手，用那顆聰慧靈巧的心，把所有的美好和希望都繡成了春風(fēng)，用五彩的絲線將自己的人生渲染成一幀綺麗絢爛的春景。

  所幸，春風(fēng)不曾負(fù)她。房前屋后，屋內(nèi)屋外，都是春風(fēng)留下的影。我突然明白了葛姨為何會將這小小的院落拾掇成一幅園林版畫，也理解了她為何對人會那么暴躁易怒。因為她是她母親啊，她必須得裝出一幅彪悍潑辣的樣來，夠堅強(qiáng)夠勇敢，才能小心呵護(hù)住高度殘疾的女兒，不讓人輕視和議論。才能讓她遠(yuǎn)離城市的喧囂和繁雜，遠(yuǎn)離曾經(jīng)的傷害和痛苦，許她春風(fēng)，還她一片干凈澄澈的天空。

  “許然，我有個請求，希望你能答應(yīng)。”我輕輕握住那雙靈巧如蝶的小手。她的手很柔，很滑，很涼，甚至有些抖。曾經(jīng)高傲如公主的她，被掃落塵埃的滋味，如人飲水?？伤男模恢倍荚谠贫税?。還有她的那些繡品，不該明珠蒙塵。

  “許然，別怕。我只是想讓你幫幫我?！蔽覈@口氣，“我想以你為藍(lán)本，畫一幅繡春風(fēng)。然后，協(xié)助你開一家繡品店?！?/p>

  許然眸光一亮，繼而暗了下去，低著頭說：“我，我媽媽……”

  她沒有說下去，我卻已經(jīng)明白了她的意思。

  當(dāng)我再次敲開那道竹籬時，葛姨冰冷的眼神刀子一樣剜過來，渾身散發(fā)出凌厲的氣勢，我的闖入讓她如臨大敵。她就像只護(hù)犢的老鷹，張開銳利的爪子，炸毛一般要將所有對許然不安全不確定的因素撕得粉碎。

  “葛姨，您不覺得許然太孤獨了嗎？她，其實也需要朋友?！蔽业囊痪湓?，就將葛姨待發(fā)的蓄勢瞬間擊潰。作為深愛著她的母親，如何不知道女兒眼底暗潛的憂傷和落寞？如何不知道女兒多少次瞞著自己獨對滿園春色皺起了眉頭？如何不知道女兒深夜輾轉(zhuǎn)，悄悄抱著過去的相冊淚落如雨？如何不知道輪椅獨坐的女兒與這個小山村是怎樣的格格不入？如何不知道女兒這些年一針一線的背后，是難以排遣的感懷和孤獨？

  葛姨的手僵在了那里，半晌，才無力垂落。瘦削的臉上，掩不住的滄桑、悲苦和疲憊。卸下所有的強(qiáng)勢和偽裝，她不過是個年近四十的女人，肩上扛的，心里裝的，不過是女兒多舛的命運。可她，終究護(hù)不住女兒的后半生啊。

  “葛姨，許然是個很懂事很乖巧又很聰慧的女孩，沒有人比您將她照顧得更好了?？稍S然正是花季少女，她有思想，有個性，有夢想，您忍心讓她就這樣躲在院子里郁郁地過下去，整天翻檢那些痛苦不堪的記憶？”

  “葛姨，許然的世界太過單調(diào)，她不能永遠(yuǎn)停留在單一的色彩里。人生四季，人生百味，人生百態(tài)，人生多彩，人生在于行走，在于過程，在于途中的每一處風(fēng)景，不能因為恐懼憂傷而止步不前。如果這樣，人生豈能完整？”

  “葛姨，許然一天天長大，您卻一天天老去，您能看護(hù)她一生？如果許然能換一種活法，換一種狀態(tài)積極應(yīng)對，學(xué)會生存和適應(yīng)，證得自己生命的價值和意義，她會不會更開心？”

  葛姨緊抿的唇終于松開，神情變得柔和起來，她頹然坐下，喃喃道：“然然，然然，是媽的錯。都是媽的錯。是媽對不起你啊然然。”

  “葛姨，其實您已經(jīng)做得夠好了?！蔽业难劭粲行┌l(fā)酸。無論如何，葛姨都是一位值得尊敬的母親。只是因為太過深愛，太過害怕再次傷害和失去，才會將風(fēng)箏那頭牢牢握在掌心。

  “葛姨，許然的繡工很好，我覺得這就是她最大的資本。我想，您應(yīng)該讓她走出去，將她精湛的繡藝展示給所有人?！?/p>

  葛姨勉強(qiáng)笑笑，打開竹籬，將我請了進(jìn)去。滿院芳菲入眼，花香襲人。那道湖水綠的身影，在白玉蘭下悄然隱沒。

  一個月后，我?guī)еS然和葛姨，帶著潛心而作的《繡春風(fēng)》參加了那一屆青年藝術(shù)畫展，并獲得了巨大成功。畫里，那位有著古典氣質(zhì)的女孩靜坐花間，斂眉低首，輕揚素手，用五彩的絲線在雪白的畫布上飛針走線，一針一情牽，一線一溫柔，勾勒出淡淡楊柳風(fēng)。遠(yuǎn)處，黛山染墨，花海泛波，長風(fēng)拂過，有粉紅的微雨如絮，一朵一朵，緩緩落在她的肩頭。

  畫外，許然的輪椅靜靜靠在畫框旁，努力微笑著向每一位前來觀賞的客人送上一份精美的傳單。傳單上印著“繡春風(fēng)”純手工繡坊字樣，宣傳圖片都是她一針一線巧手繡出的熠熠春華，一朵朵、一束束、一叢叢，流光溢彩，繽紛綺麗，瞬間就匯成了一片花的海洋……

  

(編輯：作家網(wǎ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