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牙事件
一大早,一個驚人的消息不脛而走:馬小云被人打掉一顆門牙!
這是一個夏日的早晨,露水還很厚重,樹林子里的蟬兒顯然還沒從睡夢中蘇醒過來,不然,肯定會放喉高歌了。若放在早些年,水灣里早就蛙鳴悠揚,叫得歡了??扇缃瘢瑹o論水灣,還是河底,早就干得露了底不說,并且已經(jīng)被挖掘機的利爪開墾出來,種上莊稼。昔日滿目的水柳、蘆葦、蒲草也好,葦喳兒、水鴨也罷,全都不見了蹤影,哪里還有一點點野趣橫生的東西?
蛤蟆灣村地處膠東農(nóng)村,全村只有百十來戶人家,世代以耕種為業(yè)。但苦于無水,常年靠天吃飯,全村兩千多畝旱薄地,只能種植麥子、苞米和花生等效益低的糧食作物 。村民們各自為戰(zhàn),有多大本事使多大本事,就像四處打洞的老鼠一樣,大窩子小窩子,村里村外挖遍了窩子。碰到天旱,卻哪里也找不到一點水。好歹上邊撥下專項扶貧資金,幫助蛤蟆灣村開挖了一處占地足有二十多畝的大平塘,這才解決了燃眉之急。誰能想到,這兩年,好好的大平塘竟然被人占了。
蛤蟆灣村畢竟太小了,加上一些喜歡添油加醋傳話的老婆嘴們,馬小云被人打掉門牙這樣重量級的消息,無論如何,誰的耳朵也不會錯過。其實,最先知道消息的是三胖子,就有人向他打探消息,問他是誰這么大膽,光天化日之下敢動手打人,要知道,打人比吃肉還貴呢。誰知,三胖子先是笑笑,故意裝作漠不關(guān)心的樣子說:“誰打的?還不是好家伙的,軟弱無能的誰敢打人!”逼急了,三胖子這才說,“還能有誰,還不是劉彪干的!”來人這才倒吸一口涼氣說:“劉彪那小子啊,厲害的角色,猜猜也就八九不離十?!?nbsp;
據(jù)說,打人事件發(fā)生在昨天夜里。當(dāng)天深夜,大家都在南平塘搶水澆苞米。天旱的要命,火燒眉毛的時候,能保住一畝是一畝。剛澆了一會兒,突然發(fā)覺管子不出水了,大家趕緊跑到平塘一看,原來是劉彪給他們停了機器,不讓抽了。三胖子平時收購幾只值不了幾個錢的死狗,賣個狗肉,跟劉彪吃吃喝喝,稱兄道弟,倒也十分熟絡(luò)。見劉彪來了,三胖子趕緊滿臉堆笑迎上去,摸出將軍煙遞過去。三胖子說:“大兄弟,你就行行好,讓我澆完這幾畝苞米?!眲⒈敕笱壑樽诱f:“不行,我費事八掛地挖出水來,還等著澆地,那輪得到你們!再說,讓你抽了,別人能不攀比?能不生我的氣?”三胖子并不甘心地說:“這還不都是老天爺逼的,要不,誰愿意半宿五更地出來遭這份洋罪?”三胖子老婆也湊過來,嘴甜乖巧會說話:“大兄弟,你看看,機器管子都鋪排好了,就讓俺把苞米澆了吧。不要緊,要錢給錢,實在不行,你家地多,等忙不完,我們就去幫你干活,這還不行?”好說歹說,說動了心,劉彪總算開恩,讓三胖子抽起水來??神R小云呢,蹲在一邊,一言不發(fā),悶悶地抽著煙,見劉彪讓陶胖子抽水,便站起來,扭開電鎖,發(fā)動起機器打算抽水,卻再次被劉彪熄了火。馬小云一把甩開劉彪的手,氣呼呼地說:“我要抽水澆苞米,你憑什么不讓抽?平塘是大伙的,是集體的,是上級的扶貧工程,不是你家的,你說了不算!”劉彪說:“平塘不是我家的不假,但是我開挖加深的,就不讓抽水,今天我說了算也得算,不算也得算!”馬小云火了,把煙蒂一口吐在地上,上前把劉彪推了一把說:“上一邊去,別耽誤了我干活!”這一推,把劉彪推火了,叫道:“好啊,你敢動我一指頭,今天不給你點顏色瞧瞧,你就不知道馬王爺有三只眼!”劉彪彪悍呀,瘦小的馬小云哪是他的對手,劉彪一拳朝馬小云臉上砸過去,頓時,馬小云眼前直冒金星,滿臉開花,滿地找牙…..
好好的大平塘,不讓抽水,地也沒法澆了,苞米只等干死了,馬小云躺在醫(yī)院里打吊瓶,翻來覆去像烙餅,滿腦子里裝著地里奄奄一息的苞米。一個醫(yī)生瞅瞅四下無人,提醒他說:“我說老馬,我看你也是個老實人,你這樣躺著也不是個辦法,老實人歸老實人,可也不能總吃虧,總得想法出出這口惡氣,最起碼得找個說理的地方,打了也不能白打,你說是不是?”一句話,提醒了馬小云。馬小云知道,論家族勢力,劉彪弟兄多,勢力大,可他馬小云單門獨戶,自己已經(jīng)五十多歲了,兩個女兒都已經(jīng)出嫁了,根本就不是劉彪的對手。可好好的一個人被打了,窩囊啊,這口氣怎能咽下去。
馬小云終于捂著漏風(fēng)的嘴巴,走進了村主任馬駒家里。
馬駒是新當(dāng)選還不到一年的村主任,在外面搗鼓了幾年藥品,不管真的假的,反正發(fā)了不小的財,有財力的支持,才能參加競選。馬小云覺得,只要找到馬駒,就有了膽量,就有了信心,就有了依靠。因為選舉那會兒,馬駒還親自去過他家拉票,并且信誓旦旦說了一大堆暖心窩子的話。當(dāng)時的情景,馬小云一輩子也忘不了。
當(dāng)馬駒聽了馬小云眼淚汪汪地訴說之后,不自然地笑了笑,說:“你可別怪我,這種事我管不了,我可不想惹火燒身。”馬小云一聽急了說:“就要你管,我們還是同宗同族,如果論起輩份來,我還是你叔呢?!瘪R駒并不以為然說:“你是我叔我也管不了?!瘪R小云說:“當(dāng)初我可投過你兩票!”馬駒說:“投我三票我也管不了!”馬小云說:“你不管誰管?大伙選出你來干啥?你就光知道收收水費電費?光等著喝酒往家拿工資?不要忘了你是蛤蟆灣村的當(dāng)家人呀!”馬駒說:“不要說那么多,這種事還用我教你?去找黑社會嘛,黑社會誰不害怕?黑社會一出手,沒有擺不平的事情。你只要舍得花錢,要胳膊要腿隨你便!”馬小云一聽不是個味兒,起身走了。媽的,什么玩意兒,當(dāng)初老子瞎了眼,白白投了你兩票!馬小云出了門,還不忘回頭朝馬駒的大門狠狠地“呸”了一口。
馬小云氣鼓鼓地回了家,仰躺在炕上,一個勁兒地唉聲嘆氣。老婆埋怨說:“我說吧,不讓你去找馬駒了,可你就是不聽。你認(rèn)為,求馬駒就那么好求呀?選舉之前裝孫子,上了臺就變成了爺爺,你懂不懂?依我看,你就別逞能了,還是打掉牙往肚里咽,自認(rèn)倒霉吧!”馬小云哭喪著臉說:“我就這么窩囊嗎?我是咽不下這口氣??!”老婆一聽不耐煩地說:“那好,我可不能眼睜睜地看著苞米干死,你自個兒想怎么折騰就怎么折騰去吧!”
第二天,馬小云還是去了派出所,接待他的是民警老張。老張是當(dāng)?shù)厝?,在派出所干了三十多年,是有名的和事佬,也快好退休了,跟馬小云也都認(rèn)識。他一聽馬小云被人打了不說,還打去了一顆大門牙,頓時嚴(yán)肅起來,眼都瞪大了,抓過紙筆說:“是誰這么大的膽子,簡直無法無天了,你快說說,我給你做個筆錄,如果情況屬實,該抓人抓人!”馬小云不會撒謊,就把夜里怎樣搶水澆苞米、怎樣被劉彪停了機器,又怎樣被劉彪打了,一五一十,如實道來。
隨著馬小云的敘說,老張緊張的神經(jīng)慢慢松懈下來,面色也開始變得和悅起來,略停一會兒,才慢吞吞地說:“哦,原來是這個樣子。那個劉彪,那可是你們蛤蟆灣村有名的人物。我對這個人了解的最清楚,就是他,租種了三百多畝地;就是他,把村里的大平塘挖了,自己占了;就是他,把好好的河道挖了,建成養(yǎng)鴨場、釣魚場……”馬小云馬上插嘴說:“老張,你說說,這個劉彪,是不是新時代的黃世仁南霸天?如此霸道,蠻橫不講理,這跟過去的地主惡霸有什么兩樣?”老張就笑了說:“話可不能這么說,黃世仁南霸天是舊時代的代表人物,現(xiàn)在是新時代,新時代的發(fā)展需要劉彪這樣的模范帶頭戶嘛!你沒看見,那些落戶鎮(zhèn)上的企業(yè),有幾家不是污染企業(yè)?污水長流,濃煙滾滾,還不是希圖人家的那幾個稅收?還不是顯擺自己所謂的政績?這個連政府都支持,更何況我們一個小小的當(dāng)差的呢!你沒看見,去年,就是這個劉彪,還戴著大紅花站在臺上,鎮(zhèn)長還跟他一起握手,還一起登過報紙、上過電視哩!劉彪那小子倒是挺會來事兒,就是我們派出所人員下鄉(xiāng),誰沒吃過拿過?”馬小云一聽急了,說:“難道說,蛤蟆灣村光他劉彪一個人吃飯,老百姓用不用吃飯、用不用活了?”老張撓著后腦,說話就有些吞吞吐吐了,說:“這、這個就不好說啦,恐怕誰也解釋不清楚”。 馬小云有些著急地說:“誰是地主誰是惡霸,這個不該我的事,現(xiàn)在劉彪打了我,我今天來就是要討回一個公道!”老張說:“我說老馬,都是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成天低頭不見低頭見,忍一時之氣,免百日之憂,退一步海闊天空嘛,我看你就忍下這口氣吧。你也不想想,你要是真把劉彪惹火了,往后能有你的好果子吃?你走路擋你的道,當(dāng)你的面吐唾沫,背后戳你脊梁骨,你的孩子還得時時提放、事事小心著點呢,是吧。”馬小云哭喪著臉說:“這些后果我都明白,可我還真忍不下這口氣哇!”老張說:“你也不想想,人家劉彪為啥讓三胖子抽水,唯獨不讓你抽?畢竟是人家劉彪自己大把掏錢把大平塘加深了嘛!”馬小云說:“挖得再深也是上級的扶貧工程,也是集體的財產(chǎn),我不服呀!”老張不悅了,拉下臉子說:“話是這么說,不服是你的事兒。我問你,那你為什么不去挖一挖?你去抽人家的水,為什么連一句好話都不肯說,還這么犟?真沒見過你這號人!”話音未落,老張把筆一扔,抬腿就走,留下馬小云一個人愣怔在那里……
馬小云正進退兩難,卻見老張又轉(zhuǎn)悠了回來,大約是覺得他馬小云有些冤,才回來跟他說話:“你們蛤蟆灣是無水區(qū),這個我知道。我早就聽說過,上級為你們拉上了輸水管道。我下鄉(xiāng)都看見了,田間地頭上,一個個水泥小屋,就是一個個水龍頭,不知道里面有水沒有?”馬小云哭笑不得地說:“啊呀,老張,哪是什么扶貧工程,還不是面子工程,擺在那里好看的?實話告訴你吧,輸水管道已經(jīng)拉上好幾年了,里面一滴水也沒有,就像一個個土地廟一樣,好看不顯靈?。 蓖R幌?,馬小云又說,“聽說有個村子,上級下來幾十萬扶貧款,就是讓挖大平塘,解決村民澆地。村干部一合計,找來挖掘機,把一處破舊的平塘,略加整修,加高平塘邊沿,把平塘邊沿再壘上花墻,等上邊來驗收,好吃好喝一頓,花幾個小錢,糊弄來一大筆錢,可錢都到哪里去了,只有鬼才知道!”
“看看你,光你自己的事兒還沒解決,又扯上別人的事兒,真是咸吃蘿卜淡操心,快別說了,說了光生氣!”老張不滿地瞅了馬小云一眼,想一想,才說:“難道,你們就不能想想別的辦法,三家兩家合伙打一眼深井,一百米不行,就打二百米,我就不信打不出水來!”馬小云說:“老張啊,話說說容易,可實際做起來,真比上天還難!”老張說:“這有何難?我就不信,舍得花錢還愁打不出井來,娶了媳婦還愁生不出兒子來!”馬小云說:“你想想,你投上一筆錢,辛辛苦苦把深井打出來了,那不過是才剛開了個頭兒。往下還要拉電,還要埋地下電纜,還要擔(dān)心被人毀壞,擔(dān)心黑社會敲詐。最糟糕的是,你以為電是那么好拉的?村干部、農(nóng)電站,個個都是老虎,老虎是干啥的?老虎是吃肉的,不結(jié)結(jié)實實地啃你幾口,能輕易放過你?唉,想想頭皮都發(fā)麻呀!”老張說:“難道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莊稼干死不成?”馬小云說:“干死就干死吧,最好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滴雨也別下,最好顆粒無收,大家一起喝西北風(fēng)才好呢!”老張一聽話不投機,這才不做聲,轉(zhuǎn)身忙別的去了。
馬小云悵悵地回到家,已經(jīng)快要晌天了,老婆下地澆苞米,還沒回來。如今的三輪電動車真方便,拉上一大塑料桶水,就能澆幾十棵苞米,一天拉上十幾趟,就能澆一畝多地,堅持幾天,就能保證幾畝地的苞米死不了,老天干旱無情,人總不能坐以待斃。平時都是老婆操持家務(wù),洗衣做飯,馬小云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慣了,現(xiàn)在老婆不在家,馬小云的肚子餓得咕嚕嚕直叫喚,心發(fā)慌,腿有些打顫,必須馬上解決肚子問題。那顆大門牙反正已經(jīng)打落了,也不痛了,以后鑲上一顆金牙就是了,馬小云想的很好。
下了一碗面條,馬小云連湯帶面,呼嚕呼嚕扒了,肚子也不覺得餓了,身上也有勁兒了,尋思一會兒,就尋到了一把刀子。這是一把尺把長的水果刀,本來挺鋒利的,可馬小云覺得有必要再用磨刀石磨一磨,只有磨了才會發(fā)揮它更大的殺傷威力?;艋舻哪サ堵?,正好被從馬小云家門口走過的三胖子聽見了,就奇怪地問:“馬小云真是閑得有力氣沒處使上,你老婆在地里拉水澆苞米,你卻在家里磨刀子,干啥用,殺豬?”馬小云恨恨地說:“對,沒錯兒,殺豬,我要去殺一頭很肥很肥的豬,這頭豬太可惡太可恨了,我非殺了它不可!”三胖子問:“看你火沖腦門子,是什么樣的一頭豬惹急了你敢動刀子?”馬小云咬著牙說:“你還不知道?你看沒看到劉彪這頭豬太肥了,還不該殺?”三胖子就嚇了一跳,就說:“馬小云,這個玩笑可開不得!”馬小云晃了晃手里雪亮的刀子,恨恨地說:“劉彪要我一顆牙,我要劉彪一條命,今天有我沒他,有他沒我,非宰了這小子不可!”這一晃,嚇得三胖子兔子一樣逃走了。
馬小云知道劉彪此時肯定在大平塘那里抽水澆苞米,就拎著刀子,決定去找劉彪討個說法。其實,馬小云不想要劉彪賠償多少錢,他馬小云今非昔比不缺錢,如今老百姓的日子確實好過了,誰家也不缺錢,他只想聽劉彪說一句道歉的話,就是拿著刀子,也不過是想起個震懾作用,他不想殺人,殺人是要償命的,這個馬小云比誰都懂。可馬小云明明知道,就劉彪那號人,寧肯挨刀子,也不會說半句軟話。此時,馬小云還是看到劉彪了,而且還不止他一人,身邊還多了個三胖子。三胖子肯定會告訴劉彪,說他馬小云要殺了他劉彪。此時的馬小云,手腳還是發(fā)軟了,他倒是滿心希望三胖子趕過來制止他,甚至奪下他手中的刀子,阻止他這次冒險行動,可三胖子躲得遠遠的,看不出有半點勸架的態(tài)勢。馬小云已經(jīng)沒有了退路,只能硬著頭皮,直直地朝劉彪走去了。
劉彪太得意了,得意的簡直有些猖狂了。他顯然聽說了馬小云要來殺他的消息,就他?老子的一根手指頭也比他馬小云的腰還粗呢。劉彪就拍著狗熊一樣的胸脯,朝搖搖晃晃走來的馬小云喊著:“要殺我,是不是?我要你馬小云一顆牙,你要我劉彪一條命,好嘛,來呀,有種的朝這兒捅,快來呀,老子絕不會還手的,老子還手你馬小云就是我爺爺!”激將之下,馬小云只覺得六脈奔涌,血沖腦門,忽然一下了變得耳聾眼花了,腳下就像踩在了棉花垛上,或云朵上,恍恍惚惚中,提在手里的刀子直直地進入了劉彪的肚子,幾乎沒費什么大力氣。劉彪哼也沒哼一聲,就像一截子樹樁一樣倒了下去。劉彪一倒,馬小云這才如夢方醒,知道殺人了,于是,倉皇出逃、奔火車站,逃進大城市或深山老林……各種念頭一一在腦子里閃現(xiàn)。
馬小云還是準(zhǔn)備出逃了,他只想一個人悄悄地走。他不想告訴老婆,不想告訴老婆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不想讓她受到更多的驚嚇,因為這個世界帶給她的驚嚇與無奈實在是太多了。
馬小云并不想拋家舍業(yè),一個人遠走他鄉(xiāng),他還想能夠早一天回來跟老婆一塊種地,畢竟,這塊土地帶給他的喜悅多于苦累,歡樂多于憂愁。
馬小云不想遠走他鄉(xiāng)的原因還有一個,那就是,他離不開老婆。老婆這塊兒地多厚實、多綿軟呀!陷進去,就像陷進一塊大海綿上那般醉心。幾乎每天夜里,馬小云再苦再累,也要睡在上面,就像一個嬰兒一樣。盡管老婆這塊旱薄地沒有了往日的激情,但他愿意不辭勞苦地耕耘下去。
誰也沒有想到,馬小云去派出所投案自首去了。在走進派出所大門的一瞬間,馬小云還是朝西邊天眺望了一眼,西邊天,晚霞是瑰麗的,醉心的,多姿多彩的。這種感覺,馬小云仿佛是平生第一次才感受到。馬小云心里一熱,眼淚就止不住地?fù)潴髁讼聛怼?nbsp;
(正文字?jǐn)?shù):59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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