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鎮(zhèn)繁華今不在,唯見黃河天上來。
我邁著沉重亦輕盈的腳步,一路蹣跚,從老牛灣來到磧口,只為了一條河。這條河從青藏高原的巴顏喀拉山脈北麓的卡日曲發(fā)源,流經(jīng)我國九個省,一路洶涌奔騰,銳不可擋,途徑黃土高原,卷走了大量泥沙,由此此條河被稱為“濁河”也就是我們的母親河——黃河。
來到磧口古鎮(zhèn),未見商賈云集,不聞纖夫喊號。只見一條河不知疲倦地向遠方延伸,它奔流的聲音本是震山撼地,只是,大多時候被汽車的轟鳴,人聲的嘈雜所淹沒。只有登上黑龍廟,只有站在層層疊疊窯洞的最高處,只有在靜默的夜里,黃河的聲音才如此真切,是咆哮還是嗚咽?我說不出來,我不能因為一己兒女私情而削減了一條河流的氣勢。但是在我歡呼雀躍的影子里確實無法擺脫一種難言的壓抑。真的是“寵辱皆忘”嗎?但愿此時是,但愿永遠是。
遠處的大同磧,遠處的麒麟灘,我看見了,卻又如此模糊。我想不必那么清晰,不必那么具體,多年以后我可能會忘記一些名字,就像我已經(jīng)忘記在麗江陪我走茶馬古道納西小伙的名字,忘記元陽客棧哈尼老板娘的名字,忘記那個載著大米而又載我去看獨樹成林的邊境男子名字一樣。很多名字我已經(jīng)記不起來,但我始終無法忘記他們的模樣,始終真切地體會著當時的感受。走多少路,看多少風(fēng)景其實真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當時誰曾陪伴在你左右,誰曾給了你難忘的記憶。當初在河南花園口,年輕無畏的我,雙腳踩在黃河灘里,除了被吊帶短裙遮掩的皮膚,全身上下涂滿了黃河里的淤泥;在老牛灣,我在陡峭的河岸漫步,耷拉在胸前的綠底紅花圍巾,隨風(fēng)起舞;這一次,右手邊是黃河,左手邊是磧口古鎮(zhèn),我像一尾渺小的魚兒,在中間游走。明明只有一條路,我卻往往不知歸處。就連從另一個方向匯流進黃河的湫水河我都始終無法判斷她是逆流還是順流。我終究是個糊涂的行者。但是這又有什么呢?我來過,我再次目睹了一條河流的模樣。千百年來,它就是以這種姿態(tài)奔流著,它綠了一茬又一茬的作物,滋養(yǎng)了一代又一代的黃河女兒,它千回百轉(zhuǎn),它在碎石灘粉身碎骨之后又頑強匯集挺進,一路向前,且歌且行。與岸邊巨石多少次的碰撞,才留下了今天壯觀絕美的黃河壁畫。在我眼里,那分明是河水與巨石擦肩疼痛之后的淚痕啊。
河流只有一條,它雖然很長,但是他的每寸肌膚都不一樣,與之擦肩,便后會無期,再見到的河流便不再是先前的河流。先前的河流或許被風(fēng)干,或許升騰成雨霧,或許已成為灶臺上一盞熱茶,所以我倍加珍惜眼前的河流,我只想守在它身邊,多看它一眼,于這個短暫的相逢,我愿傾我一世深情。我相信,定是前世的約定,讓今生的我尋著它的吶喊,從遠古回到它的身邊。
就是這么一條河,不知疲倦,不畏艱險,不悲不喜,不卑不亢,去留無意,寵辱不驚,它就這么流著,流著; 就是這么一條河流陪我度過一個別樣的夜晚,無月的夜晚,我靜靜地睡在它身邊,一夜無夢。
上一篇: 被“小人書”迷戀的童年
下一篇: 醉臥笑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