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陣子回老家,順便走進原來的孫吉高中,我的母校。走在校園里,回憶起過往的艱苦歲月,感慨良多,尤其不能忘記是睡大通鋪的歲月。
記得上世紀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我在孫吉中學(xué)就讀。帶著新鮮感走進宿舍,這是一個和教室一樣大的三間磚瓦房,門開在東頭,比我們初中在北楊初中讀書的宿舍大多了。一個班男生三十多個,來自附近的幾個鄉(xiāng)鎮(zhèn),全部擠在這個大宿舍中。宿舍是南北朝向的房子,里面南北面對面砌著兩長溜的土炕,靠南邊的土炕由于有一道門進來,所以相對于北邊的那排土炕就要短上一米多。北邊的那排土炕約九米長,要睡將近二十個人,南邊的就只有七米多長,要睡十幾個人。屋頂上吊著一個鎢絲燈泡,估計瓦數(shù)也只有六十瓦。南北的墻上在高處各開了三個窗戶,好在還是玻璃的窗戶,可以在白天汲取外面的一點光亮。房頂能清楚地看到椽和檁,甚至上面鋪的葦席桿,偶爾能感覺到泥土掉落下來。
其實,這樣的土炕,就是我們俗稱的大通鋪,只是它更加簡陋。兩排和墻面一樣黃顏色的土炕,有炕面,有炕檐,只是沒有炕墻和燒炕的炕洞。炕墻在學(xué)校的宿舍里是不實用的,因為大家住的很擁擠,所以就不讓它來牽絆。沒有炕坑,是因為學(xué)校根本不可能燒炕。就是燒炕,也是不可能的,大么大的炕何時才能燒熱,何況還需要大量的柴禾。所以我們大通鋪炕是實心的,下面全墊了土,上面用和著麥秸的黃泥用抹子抹平的,就是我們的炕面??婚苁怯么u砌的,把磚豎立起來,一塊挨著一塊。
我們在炕面上先要鋪上一塊厚的塑料紙,是為了遮住炕面上飛起的塵土。有時甚至還要先把炕面墊平,再鋪上油布紙,以免睡在凹凸不平的炕面上,睡起來腰酸背痛。墻壁上也是坑坑洼洼的,泥土剝落,斑駁陸離,歲月的滄桑已經(jīng)把它熏染的變成了黃黑色。也許是哪位學(xué)長在這里刻苦攻讀,煤油燈的煙熏黑了這里。
在自己對應(yīng)放鋪蓋的墻上,我們釘上一個釘子,用來掛自己從家里帶來的饅頭網(wǎng)兜或者衣服袋。臉盆放在門口附近,一個挨著一個,牙膏牙具還有毛巾就放在臉盆中。好在,我們每周至少回去一次,大家?guī)缀鯖]有箱子。只是那樣條件好的同學(xué)或遠處來讀書的同學(xué),箱子就擺在自己的炕檐下。就這樣,宿舍被填充得嚴嚴實實沒有下腳的地方了,但開始變得有生機和活力了。
即使在冬天,宿舍里沒有取暖的爐子,經(jīng)常感到宿舍里很潮濕,但同學(xué)沒有感覺到冷意,因為心里充滿了希望。當時沒有辦法,要走出農(nóng)村就只有這個獨木橋可以走,學(xué)習(xí)的氛圍特別濃郁。大家都是在認真看書,認真誦讀,認真記筆記,教室占據(jù)了太多的時間,宿舍似乎只是我們晚上臨時休息的客棧。那時我們的宿舍中沒有空調(diào),沒有燒水的電器,就是連個插座也沒有。我想,即使有大家也沒有時間去享受,因為大家的理想就是走出這片土地。
班上所有的男同學(xué)擠在一個大的宿舍里,我們每個人只能擁有七八劈磚的寬度,最多也就九劈磚。一劈磚是六公分,八劈磚就是四十八公分,也就是說不到半米。我和隔壁兩邊的同學(xué)的褥子經(jīng)常是重疊的,這樣我們除了磚還有明顯的分界線,就是中間褥子低洼的部分是自己真正的領(lǐng)地,而褥子墊的高的就像一個個田壟,簡單地分隔著我們。
晚上回到宿舍里面,顧不上洗腳,也根本沒有洗腳的水,灶上沒有義務(wù)給我們燒水。我們迅速把枕頭拿到炕檐,拉下自己的被子,鉆進自己的被窩。好在我們年輕,頭一挨到枕頭,就呼呼大睡,當時的睡眠真好。早上還沒有睡醒,雙眼朦朧,就被清脆的鈴聲喚醒了,那是起床的鈴聲。我們就迅速起床疊被子,然后到灶上打一點水洗漱,全是冰涼的冷水,即使在冬天也如此,用冰凌渣子在臉上搓洗,還好我們的睡意全部被激走了。如果稍微起的晚了,班主任就住在宿舍的隔壁,他第一時間敲門催促,同學(xué)們也相互喊叫著或拉扯著被子,大家一個個就起床了。
夏天,宿舍像蒸籠一般,熱哄哄的,同學(xué)們幾乎都不蓋被子,像一排排赤條條的白魚,露著大腳丫子,汗味和汗腳味充斥在一起,但同學(xué)間的情感也交織在一起。當然,晚上不睡,打鬧嬉戲再正常不過了,但在大家的譴責聲中也入睡了。有時熄燈了,土炕上還有說話聲和爭吵聲,班主任老師在外稍聽一下,就會大聲喊出說話人的名字,頓時宿舍就變得鴉雀無聲了。
冬天,同學(xué)被子壓著被子,連翻身都很困難,睡姿都是板板的,使腰身睡得直直的,像睡在一個個標準的模子里,以至走起路來都是抬頭挺胸。有時回來睡的晚了,兩邊的同學(xué)幾乎占據(jù)了你的位置,要把他們叫醒自己才能睡下。在大家睡下的時候,你走進宿舍,會聞到難聞的腳臭味,還能聽到一個同學(xué)的打鼾聲。更有甚者,有一位同學(xué)還有夢游癥,半夜醒來他竟睡在另外同學(xué)的被窩里,自己的被子空蕩蕩的。
如今,和我一起睡過大通鋪的許多同學(xué)考上大學(xué)已在外地工作生活。更多的還是生活在附近的鄉(xiāng)村子里,但過著小康的生活。我真心祝福和我一起睡過大通鋪的兄弟。
我常常懷念睡大通鋪的時光,想起當時在土炕上發(fā)生的事情。一個惡作劇,一個不經(jīng)意的玩笑,都深深地烙在我記憶的深處,那樣的溫暖溫馨,讓我們也充滿對現(xiàn)在生活的珍惜和熱愛。
2016年12月27日于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