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云,人以群居,物以類聚。此話還真的一點不假。我們村里有兩個光棍,年齡都相差不多,很自然的走到一起了,至于他們天天在一起干些什么,也沒有人關(guān)心,更沒有人知道。兩個光棍一個在河西,一個在河?xùn)|。都靠水而居,門前屋后竹林茂盛,一有風(fēng)聲就颯颯的作響,很有點韻致。寧可食無肉,不可居無竹,不是他們的初衷,他們沒有讀過書,也沒有這樣的雅興,卻是很希望能吃到肉的。雖然那時候豬肉才七角三分錢一斤,可是村莊里家家戶戶都很少吃到,偶爾哪家來了個客人,稍微好點的家庭才買一斤豬肉,到吃飯的時候,遠(yuǎn)遠(yuǎn)的就聞到香味,也就能聽到幾條狗吠聲,大概是為了幾塊豬骨頭打起來了。兩個光棍雖然沒有肉吃,倒也逍遙自在,一個人飽了,全家不饑。小點的叫柴垛,據(jù)說是四八年的時候,他的母親在一戶人家的柴垛邊生下的,柴垛的主人聽到嬰兒的哭聲,走出來一看,原來見是個女人生了孩子,就匆忙的走過來一看,這個女人是認(rèn)識的,離他家也就兩三里路,前不久剛死了丈夫。女人因肌餓和勞累有氣無力,盡了最后的力氣,簡單交代了一下后事,叫把孩子送到其叔叔家撫養(yǎng),閉上絕望不舍的眼睛就咽了氣。因為他生在柴垛旁,干脆就叫柴垛,后來再也沒有人給他取名字,一直到老都被人這樣的叫著。他的叔叔也算有良心的人,一直把他養(yǎng)到十五六歲,才沒有再過問他,讓他回到自己父母留給他的三間瓦房,這在當(dāng)時是不小的一份祖業(yè)呢。那個大點的叫路明,路明長到十來歲的時候父母先后病故棄他而去,只留下兩間破草屋。
柴垛天天上工,回家就一個人做點飯,雖然日子清苦,人卻長得結(jié)實,高高壯壯的,五官端正,要是好好的持家,不愁找不到老婆的,可他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就開始拆父母留給他的房子賣,今天賣一塊瓦,明天賣一塊木料,換點吃的,兩三年后,他把自己的房子賣了個精光,落了個無處藏身的境況,從此被村里人看不起,說是敗家子。不要說他,就是家境好的人家,要做他那樣的房子也是不可能的。那個路明細(xì)高個子,有點諷刺的是,名字叫路明,眼睛卻不好使,走到哪里都瞇著眼睛,那兩間破草屋因為長期漏雨,沒有人修葺,也早倒塌了。他們除了在生產(chǎn)隊做工,也經(jīng)常給人跳屋場(畈區(qū)都是河堤,房子都做在河堤上,需要挑一塊場地才能做房子。有時候挑屋場的代價比做房子的代價還要大),混點吃喝,這樣,兩人自然就走到了一起,從此形影不離。就這樣一晃蕩,不知不覺,他兩都到了三十多歲,因無家無業(yè),自然是沒有哪家姑娘會看上他們。
村里有個外號叫二愣子的,大腦好像少了根弦,也是父母早逝,在兄嫂的幫忙呀,好不容易找了個老婆,老婆其貌不揚,說話甕聲甕氣的,口齒不清,兩人養(yǎng)了個孩子,日子過得自然不好。柴垛不知道什么時候和二愣子混熟悉了,天天歇在他們家,幫他們家干活,偶爾買點豬肉也都是送到二愣子家,博起了他們的好感,二愣子就和柴垛商量好了,讓自己的老婆陪柴垛睡一晚,那女人自然也沒有說什么就答應(yīng)了。這件事情后來被路明也知道了,結(jié)果就三個男人睡了同一個女人,有時候柴垛和路明也有吵架的時候,原因自不待說,就是為過夜權(quán)的事情。一次柴垛給人家做工,吃飯的時候,大家開玩笑都喜歡說些葷話,也算是豐富了業(yè)余生活。柴垛心血來潮說露了嘴,他說,和女人做那事情,不像吃飯,沒有夠的時候。一句話,引來哄堂大笑,有人說,因為你天天有飯吃,所以你沒有感覺不夠,叫你三天不吃飯,你也就感覺吃不夠了。還有人說,那是因為你不是天天有女人,所以你才感覺不夠,你也找一個啊,更有人問他,那女人是誰,柴垛只有默不作聲。紙包不住火,時間長了,這件事情,整個村里都知道了,二愣子的兄弟感覺丟人,就警告了柴垛和路明,自此他兩再也不敢去二愣子的家了。
村里的畢大嫂銀盤圓臉,因為年輕,看上去有幾分姿色,不知道怎么就勾搭上了小隊羅隊長,初夏的一個中午,兩人剛做完好事,正準(zhǔn)備出門,還在門口說著悄悄話,就撞到了柴垛和路明,初夏的暖風(fēng)吹開女人沒有扣好的衣襟,露出白花花的半邊胸,兩人瞪著大眼睛似乎要冒火星,女人一看,慌忙轉(zhuǎn)身就回屋里了。他兩也隨即離開了。從此兩人也就安了個心,有事無事的都要到畢大嫂門口溜達(dá)一回,有天看到畢大嫂用水瓢裝了滿滿的一水瓢雞蛋,送到羅隊長家,就感覺奇詭,好好的給他家送雞蛋干什么呢?也就跟著到了羅隊長家,畢大嫂見到隊長媳婦就說,隊長為隊里的事情操勞辛苦,給他補補身子,隊長媳婦笑著收下了。等畢大嫂走后,柴垛和路明就笑著問,你家隊長辛苦,還有人送雞蛋啊,只怕是在她家辛苦了吧。一句話,隊長媳婦好像明白了什么,生氣的罵他兩亂說,匆忙趕走了兩人,從此心里就落下了個疙瘩。
一次隊里收工,羅隊長和畢大嫂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地走到了一起,兩人還在嘀嘀咕咕,正巧被隊長媳婦看見,就沒有好聲氣的說,約,你們說什么呢,有什么悄悄話到家里說呀。兩人心里有事,也不敢張揚,就分開匆匆各自回家了。隊長性子火爆,看見媳婦黑著臉,又不做飯,兩人就吵起來了,隊長一氣之下,砸完了自家的碗、水瓶等,鄰居不知就里,就笑話隊長,你砸了東西還要掏錢買,還不如打人呢,結(jié)果他還真的和媳婦打了一架,被眾人拉開,媳婦氣得跑回了娘家。后來隊長知道是村里兩個光棍挑唆的,就把兩人狠狠地罵了一頓,叫他們不要亂嚼舌頭根子。后來畢大嫂生了個閨女,越長越像隊長,村里人明里不好說,暗地里都說那是隊長的種,你看那小姑娘長得多水靈,那有一點像他爸,不是隊長的才怪。實際上這個事情只有畢大嫂清楚,那孩子根本不是羅隊長的。就在那年的夏天,本來看瓜棚的老公臨時有事去了,她頂替丈夫看瓜棚。這是個月明星稀的夜晚,風(fēng)里都透著花香,畢大嫂穿了薄薄的汗衫,點著一盞煤油燈,靜靜的斜躺在瓜棚的草垛上?;蛟S就是草垛召喚了“柴垛”。也不知道那天柴垛在哪里喝了點酒,走在鄉(xiāng)間的小路上,哼著不知名的小調(diào),看到遠(yuǎn)方微弱的燈光,就自然而然的走到了瓜棚,看到畢大嫂燈光下半隱半現(xiàn)的玲瓏身材,再也沒有忍住,一把抓住了她的雙肩膀。畢大嫂也許是出于同情,或者是其它的原因,沒有抵抗,沒有叫喊,就這樣,讓柴垛茍合了一次,就這一次,畢大嫂就懷孕了。然后就生下了這個女兒。這個女兒柴垛是不知道的,到小姑娘長大嫁人,也只有畢大嫂知道她的父親是誰,可是這話能跟誰說呢?
改革開放后,路明有四十出頭了,整天還在外面蕩來蕩去的,有人說他在外面有了個相好的,也不知道真假,直到有一天,他生病了,才回到村里,滿身的都是瘡,有人說是花柳病,人們見到都怕,有些好心的人,盛一碗飯遠(yuǎn)遠(yuǎn)的丟給他,他會感激零涕的說,你是好人會有好報的。不久他就病死在一間隊里破舊的屋子里。在村里給路明草草收尸的時候,大伙看見一個陌生的女人遠(yuǎn)遠(yuǎn)的看著這里的動靜,她和誰也沒有打招呼,然后一個人悄悄地離開了。
路明死后,柴垛過一兩年也不見了,有人說他外出做工去了,有人說他可能也死了,十幾年來村里都沒有人見到他的影子,他就這樣消失在茫茫的人海里。只有一個女人,在每年夏天的明月夜里,還站在村口看月亮。
(編輯:作家網(wǎ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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