栲 栳 寺
雨中行
栲栳寺,位于東平縣老湖鎮(zhèn)辛店鋪村北風凰山下,相傳始建于宋代,算得上千年古剎了。寺院座北朝南,掩映于青松翠柏間,景色怡人。鳳凰山三面環(huán)繞,北高南低,面朝東平湖,山形恰如一把圈椅,當?shù)厝烁X得像栲栳。栲栳,柳條或竹子編成的笆斗之類的盛物器具,唐盧延讓詩“栲栳量金買斷春”,用栲栳來量金子,夸張金錢多。鳳凰山也稱栲栳山。寺前古橋的石碑上載“東平州治之西北三十里……有栲栳山焉”而栲栳寺就坐落在藤椅的右護手中央,栲栳寺大概因此得名吧。
寺院原有二米高的磚砌圍墻,大門前置石虎一對,石碑若干,均為記載栲栳寺歷代維修的經(jīng)過?!队窕实罨蕢慊鹩洝繁淇睢按笄逋问昵搴驮滤啡砧噼崴轮鞒重梁沃ヴ叩辣娋戳?。”,《重修栲栳寺記》碑落款“大清光緒二十五年八月中浣谷旦主持宋永征同內(nèi)外執(zhí)事立?!秳衩阈猩品e德銘頌》碑民國十一年住持于連芳立。這也是能較為完整的記載寺院修建的碑記。
據(jù)傳,寺院初見規(guī)模宏偉,明時毀于一場大火,后屢次重修,清后期到民國初年仍然香火旺盛。院深約百米,入大門,自南向北依次是舊樓、新樓、大殿,新舊二樓均為石結構,樓高七米,二層,四角起脊。大殿正房三間闊二十米,仿泰山天貺殿。殿中有臺,臺上供奉太上老君,紅光滿面,寬衣博帶,雙目碩大,炯炯有神。
院中有一水井,井水與鳳凰山泉脈相通,水質清洌甜美,四鄉(xiāng)八里常有人前來取水待客。更有傳說井水可以治病,來此取水消災祛病的人絡繹不絕。此井神奇,天大旱,仍然井泉水旺,至今山下人家有吃這井水的。院西北角落建有藥王廟,內(nèi)塑藥王孫思邈金身,相傳藥王歷游名山,曾在此山采藥濟世,為方圓百里百姓治病,達數(shù)年之久。
寺后不遠處為玉皇大帝廟,廟勢恢宏軒昂,氣宇非凡,為東平境內(nèi)所罕見。
可查碑記顯示自清同治年間齊河人亓何芝主持起,經(jīng)辛店鋪宋永征,大王峪丁連芳,至文革舊縣王古店崔明月,已歷四代,其生平典故均為鄉(xiāng)人所熟知。
一場浩劫,恢宏殿宇毀于一旦,廟墻殿宇拆下的石頭,砸斷的石碑都被淳樸的山民拉下山去,做了壘墻蓋屋的石料,陰翳蔽日的古柏,古松也在十幾年間殺伐殆盡。雄偉的大殿蕩然無存,廂房偏殿成了殘垣斷壁,僅留下廚房和磨屋供兩個和尚居住。也許天怨人怒,七十年代,一民兵連長帶領青年突擊隊砍伐進山道旁一兩人合抱的古柏樹,就在樹倒地的剎那被砸的頭破血流昏迷不醒,后來公社醫(yī)院請來外縣名醫(yī)保住了他的性命,但是大便失禁,屁股上安了個塑料開關。村民說,這是報應。
鼎盛時的栲栳寺,風景美,香火旺。每年一次廟會,方圓幾十里車水馬龍,人來人往。除了衣服鞋帽,杈筢掃帚,牛馬驢騾的物資交流,就是來聽當?shù)赜忻牡┙谴蠼鸲y姐妹唱戲。一天兩開箱,仍是人頭攢動,不吃不喝也要聽完呢。大金二銀姐倆人長得俊,嗓音清脆利亮,臺上一招一式都惹人眼熱,撩人魂魄。她們就在這里起步,一直唱到濟南,據(jù)說,《老殘游記》里的王小玉姐倆就是改了名的大金二銀。
那時的栲栳寺廟產(chǎn)廟地很多,香火旺信者眾,和尚道士生活富足,也有過飛短流長的種種傳說。及至浩劫以后,廟宇毀壞,廟產(chǎn)歸公,廟里就剩下一老一少師徒二人,雖然名義上歸隨生產(chǎn)隊成了社員,但他們也不從事生產(chǎn)勞動,農(nóng)閑走村竄巷說唱《行孝歌》,薛仁貴征西等等演義故事,為當時貧乏的農(nóng)村文化生活增點內(nèi)容,有時也利用他們掌握的粗淺的醫(yī)療經(jīng)驗為村民看點頭疼腦熱的小毛病。村民自然是寬容大度的,既讓他們參與生產(chǎn)隊的分配,各自也有幾斤糧食或幾個窩頭,幾件舊衣的饋贈,他們便也衣食無憂。后來師傅九十多歲死了,就剩下一個六十左右的崔明月。老家就在附近王古店,但他更喜歡生活幾十年的寺廟和當?shù)卮迕?,?zhí)意不回故里,生活的軌跡依然。上山種地放羊的到他那歇歇腳,喝口水,也帶去山下的新聞故事。到年到節(jié),沒了香火,但附近村民家里包了水餃,蒸了年糕都會給他送去,孤寂的生活里也有年節(jié)的滋味。大年初一,他那煙熏火燎的石屋里總是人滿滿的,孩子居多,聽他講故舊,唱瞎腔,對孩子們而言那是新年的樂趣,于他又何嘗不是。大約是八十年代末吧,這位東平縣解放后僅存的老和尚歸西而去,栲栳寺就成了如今荒涼破敗的樣子。
公社化后,山林是大隊財產(chǎn),平時是不允許擅自上山采摘的,看山人都是村里“二愣子”似的人,負責的很,抓住私自進山的人是要交大隊懲罰扣工分的。每年夏秋之交,看山人可著喉嚨一聲“放山了”,家家戶戶都聽得到。早飯后,熙熙攘攘拿著鐮刀,背著筐籃就進山了,采野果,薅草拾柴火,漫山遍野的人哦。東山喊,西山應,放山的這幾天,就是村民的盛大節(jié)日。
前幾天,雪后初晴,與友人結伴回到故鄉(xiāng)。 走近栲栳寺,滿地落葉,殘垣斷壁,雪后融化的痕跡清晰可見。日當中午,連個鳥雀也無,靜的甚至有點可怕,多時鮮有人來了。腳下枯葉發(fā)出嘩嘩的響聲,偶爾吱溜一響,滑一個趔趄。
駐足破敗的偏殿、禪房、沉默的老井、倔強的老樹、無語的斷碑前,思緒回到幾十年前,小學時,爬一次山那是遠足,來一次古寺,就是一次旅行。摘一口袋酸棗,撿幾片好看的石英石,甚或在黑大橋下掏幾只小螃蟹,嚼在嘴里,微微有點咸,那就是天大的收獲,會高興好久呢。還有那方圓幾百里僅存的和尚,那抑揚悠長的瞎腔,那就是夢一般的童年哦,只是兒時有的唯有快樂,也不會想象,一座歷經(jīng)幾百年風雨的古剎何以破敗至此。。
沉浸在美好的回憶中,有些陶醉了,看著、說著,友人怔怔的聽著,是啊,沒有經(jīng)歷,沒有體驗,面對一片荒蕪,累哭了想象力也不見得開悟一二。
居高臨下,放眼四野,無序的山石開發(fā),風力發(fā)電,掠奪式的河沙開采,沒有了綠水青山 ,沒有了花果飄香,滿目瘡痍。再和現(xiàn)在的孩童講父輩祖輩的開心所在,一臉茫然也在情理之中了。
歲月悠悠,往昔不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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