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新的奶酪
韓海濤
那年,我從令人羨慕的企業(yè)崗位一夜之間失了業(yè)。對未知前途茫然無措的我,面對年老的父母,無助的妻兒,不得不斬斷幻想,毅然挑起家庭重擔,直面慘淡的現(xiàn)實。于是我成了一名人力車夫。
人力車夫的艱辛和苦楚,沒蹬過車的人絕對體會不出。愈是驕陽似火,大汗似瓢潑,愈有人坐車;愈是晴天霹靂,暴雨如傾盆,愈有人坐車;愈是坑洼顛簸,坡陡路遠,別人不愿意去的地段,愈有人坐車。那時治安環(huán)境差,坐車不給錢是常有的事。非但不給錢,還挨一頓好打也不稀罕,那就是流氓地痞干的事。我就曾深夜被打得鼻青臉腫,嚼碎鋼齒朝肚里咽,蹲在臨時住處門口哭到天亮。人力車夫流汗多,其實那汗里摻雜著滔滔淚水。是辛苦?是委屈?更多的還是對前路茫茫,尋不到人生隧道出口的惶恐吧。
為了減輕家庭負擔,妻擺起了舊書攤。她從廢品收購站收舊書,帶著三歲的女兒在廣場、公園、學校門口賣。秋冬時節(jié)涼風砭骨,怕涼的妻子把厚衣服圍在女兒身上,她自己凍得瑟瑟發(fā)抖。我有時蹬車送客路過那里,看到這樣的景象,心疼自責卻又無奈,只能拼命蹬車,多賺些錢,好給她們添件新衣。
蹬車累了,我就把車停在她的書攤旁,拿過舊書來看??粗粗鴧s心緒煩亂!再也不像以前那樣心靜如水,間或靈感來襲,揮筆寫出一篇(首)自鳴得意的詩文。我不知道這樣的日子何時才是盡頭。都曾經(jīng)歷過十年寒窗苦讀的我們,難道就要在這樣的日子里度過一生?我不敢想。
同妻一道擺書攤的,有位年近七旬的沙奶奶,是位退休老師。她聽說我喜歡讀書寫作,又讀了幾件我的作品,很是贊賞,鼓勵我們說:“別氣餒,你們的困難是暫時的,小日子一定會紅火起來的。愛讀書又能寫文章的人,是不會沒有出息的?!鄙忱蠋煹脑捪穸炖锏幕鹈缣蛑覀兊男姆?,冬天似乎不再那么寒冷??蛇^不了多久,我又會陷入到憂煩愁苦之中,常懷念那雖不富足卻安穩(wěn)舒適的上班生活。
有一天,我又把車停在路邊,到書攤上找書看,沙老師遞過一本書,對我說:“小韓,這是我最近收到的一本書,你好好看看,會對你有幫助的?!蔽医舆^一看,書名是《誰動了我的奶酪》。
書很薄,我一晚上就看完了。真的引起我深深的思索。書里講的是兩只小老鼠匆匆和嗅嗅,還有兩個人—哼哼、唧唧,他們在迷宮里找到一個奶酪站,卻又很快失去了奶酪。匆匆和嗅嗅很早就注意到了奶酪堆的變化,提前開始了尋找新奶酪的行動。唧唧在確認奶酪不可能回來后也去尋找新奶酪了。而哼哼卻一味留戀過去的生活,糾纏于“誰動了我的奶酪”,不甘心接受眼前的現(xiàn)實。
我恍然大悟。是啊,我們每個人都在尋找屬于自己的奶酪,這奶酪可能是財富,地位,名聲等等,可你找到的奶酪并不總是新鮮的,當它已經(jīng)變質,或者干脆失去之后,你就得接受現(xiàn)實,及早去尋找新的奶酪啊。適應變化,并享受變化,才能品嘗到新奶酪的滋味呀!我這才理解,當時社會正處于快速變革中,企業(yè)改制,失業(yè)人口增多,是不可避免的陣痛,不管你想得通想不通,失去的就不可能回來。你必須尋找新的出路。
謝謝您,沙老師,我讀懂了。
從此我一邊蹬車,一邊留心各種機會,并沉下心來,自修大學課程,閑暇時就在方格紙上碼文字。不久,我就告別了車夫生涯。再經(jīng)過幾年努力,取得了大學文憑,也發(fā)表了不少作品。我一直在尋找新的奶酪,期待能有沉甸甸的收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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